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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回 誓死

第二百八十九回 誓死 (第1/2页)

殷笑笑拍拍他肩膀,他能够理解阿水的心思,但他不打算说几句安慰之言,很多事本就不必别人的安慰,如果自己能想通,即便没有安慰也可以自我告慰。若当真是个过不去的坎,即便有人安慰也无法轻易迈过。
  
  生活不易,江湖路更不易。
  
  这些路,注定只能是阿水一个人走。
  
  丐帮人不敢再做什么,他们只能目送阿水离开,脸上是惊讶、恐惧、敬佩。但随着阿水走远,他们的惊惧更甚。
  
  阿水停下步子,他们的前方站着一人,身着灰色长衫,面目清瘦,两鬓已斑白。他腰间悬着一柄文剑,长两尺,宽一寸,剑柄剑穗随风摇曳,长衫下摆亦轻晃。
  
  一如当年。
  
  阿水心中不愿,嘴里却不由自主喊道:“师父······您老人家好。”
  
  李若文缓缓点头,一双星目之角多了几丝皱纹,他看向殷笑笑,微笑道:“素闻殷公子之名,小徒行走江湖,多谢你照料。”殷笑笑抱拳:“朋友相互照顾,何来谢字。倒是李大侠*出了个好徒弟,他照料我多,哈哈,我又何曾照顾过他?”
  
  李若文毫不客气,微笑道:“我这个徒弟向来是我引以为傲的。”
  
  阿水嘴角抽动,却没说出一个字来,缓缓低下了头。
  
  李若文清亮的声音响起:“我想和阿水单独说几句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殷笑笑哈哈大笑:“你的徒弟,你说了算。”
  
  殷笑笑和聂桃站在一棵树下,看着阿水和李若文走远。李若文在前,阿水在后。不像是师徒般亲近,二人之间就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殷笑笑自然明白,聂桃却不知,问道:“阿水真的是李若文的徒弟?”
  
  殷笑笑点头:“如假包换。”
  
  聂桃摇头:“不像。”殷笑笑看着阿水的背影,眼神中现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哀愁,缓缓叹气:“我却觉得他们很像。”
  
  李若文的背似乎有些驼,两鬓也已斑白。
  
  他虽不是修道之士,但常年生活在武当山上,自然不应该衰老得如此之快。想必是心中有事,俗事缠身,烦恼在心,自然就会老得快。人就像宝剑,若时常使用,很容易就坏掉,若常年不用,却又因生锈而毫无作用。
  
  阿水轻轻叹口气:“你老了。”
  
  李若文停下步子,没有转身:“今年五十了。的确是老了。”
  
  阿水点头:“是,我也三十了。”
  
  李若文望着远方的天空,夕阳西下,残阳露出最后的一抹金黄色。他自己岂非也如这夕阳?他不必叹气,阿水轻声道:“师父近来可好?”
  
  这看似是一句废话。李若文吞并峨眉,武当峨眉联合,已凌驾于少林之上,他如今已是江湖第一人。但这却不是废话,只有阿水懂得,李若文要的不是武林盟主,他本来也应该笑傲江湖,携妻闯荡一生,到头来却卷入门派斗争不可自拔。
  
  换句话说,是李若文自己引起了斗争。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没人会替他感到惋惜,除了阿水。师父不仁,徒弟不能不孝。李若文辛苦半辈子,换来了今日的无上权力,世上不知皇帝,只知武当掌门李若文。
  
  但阿水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些。
  
  他忽然觉得李若文很可怜,虽然这人杀人如麻,本不需要他可怜。
  
  李若文缓缓道:“这江湖将是你的。”
  
  阿水摇头,目中现痛楚之色:“不,这江湖是江湖人的。我只想做完我该做的事,找个地方住下。”他露出笑意:“最好是在一座矮山之下,山上有竹,我可以挖竹笋,最好还有桃树,摘来酿酒。院子不大,却应该栽几株梅树,在梅树下喝桃子酒,岂不是乐事?还有我的女儿剑心,我会教她识字,唉,可惜我也识字不多。”
  
  李若文终于回头,露出笑颜,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师徒俩无所顾忌,谈天说地。他笑:“还有烟雨姑娘,她是个好姑娘。你识字不多,她可以教教剑心,最好不要让她学武,女孩子,舞刀弄棒总是不好。对了,你们还可以再生个孩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这是阿水想过的生活,也是二十年前的李若文想过的生活。
  
  二十年,好遥远。二十年,却仿佛一眨眼。
  
  李若文小心翼翼地询问:“如果你真有了这样一个家,会不会邀请我去坐坐?”
  
  阿水沉默。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当然会邀请自己的师父,毕竟李若文对他有再造之恩。而现在,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如果有了自己的家,李若文便是死在了他的剑下,他如果没有这个家,那便是他死在李若文剑下。
  
  没有第三种可能。
  
  他们已到了生死相搏的地步。
  
  李若文叹口气,仿佛更加老了,他缓缓往前走:“再见。”
  
  阿水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忽然动情,跪倒在地,叫道:“师父······保重!”
  
  再也回不到过去。
  
  李若文远去的背影似乎轻微抽动,却终究没有停下步子,绕过山堆,已没有人看见,于是伸袖擦擦眼睛,有泪水,很多年没有落泪了。山坡后奔出几人,为首的是冷池。
  
  冷池跪倒:“师父,是不是要杀了阿水?”
  
  李若文摇头:“走。”
  
  冷池愣住,拳头已握紧,却点头道:“是。”
  
  阿水是自己养大的,教他习武,教他识字,情同父子。如果真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也该由自己动手。
  
  阿水跪在地上,李若文早已消失了,他的目光却未收回。殷笑笑与聂桃远远站着,只是静静看着他。作为朋友,很多时候只是需要陪着他,不需要说太多的话。
  
  阿水终于起身:“想不想喝酒?”
  
  殷笑笑苦着脸:“小时候家里穷,没钱吃肉,但我却偷吃邻居老头儿的酒染上了酒瘾,要是不喝酒,他娘的食不下咽。”
  
  聂桃哈哈大笑:“你是不是对你母亲喊,娘啊,没有酒我不吃饭。哈哈。走,你娘没钱给你买酒,你桃哥有的是钱。”
  
  三人勾肩搭背,大笑着离去。
  
  辛弃疾有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阿水不是行伍出身,也从未想过上阵杀敌,他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做一个小人物,挺好。喝醉酒时,他与殷笑笑开始舞剑,起初只是虚招,几番折腾,酒意上涌,剑剑杀招。
  
  或许是下个月的武林大会,或许是一年后,或许是几年,他总得要和李若文生死相搏。不是为了他自己,阿水当然也想自己的一生只是为了自己而活,但李若文吞并峨眉,手上沾了太多的鲜血,江湖上已经没有人能打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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