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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二十章 又见圣旨

九百二十章 又见圣旨 (第1/2页)

“这三十万两银子不够啊,若是新河旧河一起疏通,钱花完了怎么办?”
  
  “新河不过七十里,你们开封府官员,难道疏通一里河道要两万多两银子吗?”
  
  “话是这么说,但河工的事,你们也知道。一旦开工,钱就如流水一般花出去,停不下来的,总是要留足才好。”
  
  “不错,不错,有备无患。”
  
  “放屁,三十万两银子,来回疏通三倍都够了!”
  
  纷杂的雨声,以及闷雷声,仍不时透来。
  
  值堂的衙役们给在座的官员们添茶。
  
  在场官员吵了许久,难免嗓子也是哑了,所以茶碗都是空了。
  
  如吵得最激烈的几名官员都喝了三遍的茶了。
  
  吴通判,马通判都是尽力去争,奈何人微言轻,开封府的官员仗着人多,各个都好似流氓,堂上唾沫星子一片乱飞。
  
  林延潮好整以暇,这仪封县城虽小虽穷,但衙门里的茶却是不错,是六安瓜片。
  
  这样的茶浓香四溢,又能提神醒脑,在如此嘈杂,吐沫横飞的嘈杂公堂上,安静一品此茶,实在是悠然自得。
  
  此情此景可比大热天,开空调盖棉被睡觉。
  
  吵由着他们去吵,林延潮如同一个旁观者,不争不闹。
  
  这疏通贾鲁河的事,绝不是靠吵就能吵出来的。
  
  “好了,争够了没有?”
  
  趁这会功夫,李子华是出恭了一趟回来,见堂上仍是吵的不成样子,终于发话。
  
  李子华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道:“吵是吵不出结果的。方才大家说的,本督也听在耳里。藩库拨出的银子只有这么多,要想将贾鲁河新河旧河一起疏通,钱不够,对不对?”
  
  开封府沈同知站出来道:“回禀制台,是这个意思。”
  
  李子华沉吟道:“开封府两百万百姓为重,本督亦以为疏通新河为先,旧河可以先放一放。林司马你以为如何?”
  
  林延潮已是将茶喝了底,见李子华发话,方将茶盅放在一旁。
  
  众开封官员见林延潮一进堂上,官袍不洁,靴子也是脏的,进屋后只顾喝茶,话也不多说一句。
  
  若非林三元名声外在,他们差点还以为是请错人了,要把他轰出去。
  
  现在李子华过问了,林延潮不能不表态了,于是反问道:“那制台的意思,旧河就不要疏通了?”
  
  李子华哪会上当,微微一笑道:“本督没有这个意思,旧河是一定要疏通,但要等新河先疏通好了以后。”
  
  林延潮点点头。
  
  这边府经历黄越忍耐不住,起身道:“斗胆启禀制台,新河若是明年疏通好,那是不是后年再疏通旧河,新河后年疏通,那么旧河是不是要再等一年。”
  
  李子华听了冷哼一声,一旁开封府官员都是大喜,归德府这边真是好没眼力,竟在这个场合得罪河督。
  
  如此我们开封府赢定了。
  
  当下沈同知道:“黄府经这么说倒是有些胡搅蛮缠了,我们都是官员,岂可如街边妇人般争吵,河督大人的意思,以新河为重,旧河次之,先新河再旧河。”
  
  李子华徐然点点头。
  
  林延潮开口道:“那付藩台那边怎么交代?当初这治河是付藩台一手争取的。只开新河,不开旧河,这让付藩台与归德老百姓不好交代。”
  
  林延潮此言一出,吴,马两位通判,以及归德府的官员都是点头。
  
  当初为了争取疏通贾鲁河,咱们归德府出力最大,省里上下都是看在付知远的面子上,这才答允了将藩库的三十万两银子用来疏通贾鲁河上。
  
  否则这三十万两银子,哪里不能用,省里不少官员都是盯着这一笔钱的用途上,轮是轮不到你的,只能去争。
  
  好了,现在我们归德府争取下这笔钱来,你河道衙门,什么意思?
  
  卸磨杀驴?最后跟我们说,疏通贾鲁河的事,与归德府无关,我们只新河不旧河,有一句Mmp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李子华丝毫也没有为这无耻而愧疚的意思。
  
  他反而是闻言大喜,心想林延潮怎么如此草包,说出如此话来。
  
  李子华温和地笑了笑,对众官员道:“诶,话不能这么说。付藩台眼下是乃是承宣河南右布政使,主管一省,无论河南哪一府哪一县的百姓,他都是他们的父母,一视同仁,岂能有偏袒之意。”
  
  “就算付藩台仍是归德府知府,但是为一府之私,反误一省之大计,这也是说不过去的,为官者修德修心,当以大局为重,天下百姓的福祉为要。”
  
  “付藩台为了百姓,不计生死与马玉相争,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在付藩台的眼底,不论是归德府还是开封府的知府,都是一样。你如此之言,让付藩台情何以堪?又将他置于何地呢?”
  
  李子华这一番话说得,在场众官员都是鼓起掌来。
  
  什么是煌煌之言,堂堂正正之师,什么是姜还是老的辣,人家李子华能担当正二品大员,当然有他的本事。
  
  这几句话,不是林延潮整天指人对骂,手持花瓶给人开瓢说得出来的。
  
  什么舌战群儒?不过是逞口舌之能,杨修之智,小人之慧。
  
  唯有这样四平八稳的话,才是部堂大员的气象所在,你林三元要练就这一手还早着呢。
  
  相对之下,林延潮就是十分相形见绌了,但见他仍是争道:“但是还有陈矩,陈公公,当初他的初衷,也是争取贾鲁河新河旧河一并贯通的。”
  
  李子华心底一噔,暗暗冷笑,心想你林三元终于是说到点子上了。
  
  有的人想不通,为什么李子华要为开封府争这开新河之事。
  
  他李子华到底有什么好处,从其中谋得。
  
  毕竟这钱又不是从河道衙门划拨,李子华身为河道总督,肯定不缺钱,也不会为了三十万两银子如何使用,从中做什么手脚。
  
  身为河道总督,每年经手的银子几百万两,这三十万两在他眼底,不算是大数。
  
  但是李子华不知为何,打听到了,林延潮打算通过疏通贾鲁河,为陈矩歌功颂德,刻石立碑的事。
  
  这话听在李子华的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到了河道总督的位置上,差不多已是位极人臣了。
  
  身为外官,他这辈子是当不了内阁大学士的,所以要想再进一步,他唯有谋求工部尚书的位子。
  
  没错,李子华挂二品工部尚书衔,但是毕竟不是正牌的工部尚书。
  
  至于南京工部尚书,也是正二品大员,但对于李子华这等地位的人,若去南京担任工部尚书,他绝对是不甘心的。
  
  所以李子华打算,如他的前任河道总督潘季驯一样,先治河,然后以河道总督,再进为京职工部尚书。
  
  握有工部实权,这样才称得上是位极人臣,仕途到达顶峰了。
  
  但要成为工部尚书,李子华搞出如潘季驯那样卓著的治河政绩,相反,他任河道总督以来,河工的事被他几乎搞成了烂摊子。
  
  乌烟瘴气,索贿成风。
  
  所以对于李子华而言,不能进一步就只能退一步了。
  
  他再在河道总督任上干下去,万一哪天什么雷炸了,他可就惨了。
  
  因此李子华无论是从上进,还是从自保的角度来说,都迫切要上位为工部尚书。
  
  要成为工部尚书,那么在内廷就要有强援。
  
  所以他看上了陈矩。司礼监有六名秉笔太监。秉笔太监与内阁大学士一样,也是论资排辈的,他陈矩排名也不靠前,但是此人很得天子的赏识和信任啊。
  
  陈矩说话在天子面前很有分量,所以李子华就动了巴结陈矩的心思。
  
  因此李子华当初听到林延潮要以疏通贾鲁河的事,给陈矩刻石立碑之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卧槽,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你林三元前脚刚杀了马玉,后脚就干出这样拍马屁的事情,你这等无耻程度,也是足够刷新我的三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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