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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四十章 交换

一千四十章 交换 (第1/2页)

赵南星现任是吏部考功司郎中,顾宪成任吏部验封司主事。
  
  虽说一个不过是五品官,一个是六品官,但都是实权官员。
  
  特别是赵南星,考功司是吏部仅次于文选司的要害部司。
  
  赵南星在朝堂上的实际地位,甚至不逊于现在庶吉士教习林延潮。
  
  庶吉士教习看的是将来,而考功司的权力随时可以变现。从这一点上看,林延潮权力还逊色赵南星一筹。
  
  而林延潮的党徒在升迁上的运作,时常要拜托到这两位同僚。
  
  不过林延潮明白顾宪成,赵南星的政见与自己颇有不同。
  
  顾宪成,赵南星二人在朝中更倾向于清议,而林延潮的布局却是在天子,内阁,翰林院,从这一点而言,他的立场是在政府一边。
  
  顾宪成之所以没有跳出来站在赵用贤,李植他们一党,是因为他也是申时行的门生,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顾宪成恐怕是对申时行也是很有意见的。
  
  林延潮在内朝,顾宪成在外朝,长远来说,两边要对立,还是要彼此借重?
  
  也就是说将来大家是敌是友,实是不好说。
  
  这一点要从东林党说起,东林党到底是什么?
  
  朋党还是政党?皇太子党?清流党?
  
  或者说是依附江南士大夫的政治集团?为大地主,大商人利益带盐?
  
  这些其实对也不对。
  
  因为文官集团,大体上是为商人地主这利益集团带盐,并不独东林党如此。
  
  准确的说,东林党应该更像‘在野党’。
  
  如三大佬,八君子都是被皇帝,内阁排斥削职后,到了民间聚众讲学,并持清议,在江湖议论庙堂,针砭时政。
  
  这就是顾宪成说的‘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也是顾宪成,顾允成老师,薛敷教的祖父大儒薛应旂所言的‘古者谏无官,以天下之公议,寄之天下之人,使天下之人言之,此其为盛也。’
  
  所谓在野党有几个特征,帝党,执政党拥护什么,他们就反对什么,如矿税,国本,官宦干政。
  
  历史告诉我们,执政党在位时,是这个意思那个意思特别多,但换在野党上台,老百姓发觉原来大家都是一个鸟样,甚至还不如。
  
  最后就是党同伐异,给朝堂上每个官员贴标签。
  
  但不论怎么说,东林党只要打出了旗号,所有不为朝廷所重用,或许政见不合的官员,通通聚到了他们麾下,如此抱团后,势力反而越来越大。
  
  所以东林党在读书人,外官中很有势力,但他们缺的是什么?
  
  任何一个在野党,最后的目标都是成为执政党。
  
  而在明朝要想成为执政党,有两个条件,一是天子的信任,二是入阁。
  
  但明显当今皇帝不喜欢顾宪成他们,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沦落为在野党,所以东林党就认为这一届的天子不行,咱们改去拥护皇太子。
  
  然后就是内阁。
  
  王锡爵和东林党对着干,他们就按在家里不让你复出,具体事迹参见李三才卖老师。
  
  还有一次天子推举内阁大学士,有三个晋江人候选,分别是杨道宾,黄凤翔,李廷机。
  
  执政支持杨道宾,李廷机,东林党支持黄凤翔,最后黄凤翔落选,杨道宾,李廷机选上,但天子钦点了李廷机。
  
  结果东林党轮流上疏弹劾李廷机,最后让李廷机不敢上任,被迫写了一百二十三封辞官奏疏。为了表示没有当阁老的想法,李廷机还搬到庙里住了五年,人称庙祝阁老。
  
  再一件事就是东林党推李三才入阁,引起了京察大案。
  
  一直到明光宗上台,东林党这才翻身,成了执政党。
  
  魏公公上台,搞了一个东林党一百零八将,再参考北宋的元佑党人碑。
  
  发觉国家就是被这么来回折腾,给搞废了。
  
  他们总以为一党把另一党彻底打倒了,就能胜利。
  
  但论其初衷,却不能当初顾宪成讲学东林时所愿的。
  
  所以林延潮与顾宪成,赵南星二人关系将来怎么走,林延潮也不知道。但现在还不是把二人掺和到这档子事来为好,这事的功劳不能分给他们。
  
  三人说了一番肺腑之言,聊到半夜顾,赵这才离去。
  
  临别时,林延潮将顾宪成,赵南星送到门外。
  
  这时候天已是下起了雪。
  
  四面都是极黑,风雪厉得吓人。
  
  林延潮亲自给顾宪成掌灯,飞雪迎面而来,打在风灯上。
  
  顾宪成道:“宗海,夜深雪大,还是不要再送了。”
  
  林延潮道:“正因为夜深雪大,不送一送,如何放心。”
  
  说完林延潮从展明拿来一领狐裘,批在顾宪成身上然后道:“方才与年兄相谈时,见年兄多有咳嗽,怕是年初时的沉疾还未痊愈,弟别无长物,就将此赠给年兄吧。”
  
  顾宪成脸被寒气冻得有些青,对林延潮所赠也不推托,然而道:“宗海,你在内朝,我在外朝,虽责在不同,但匡扶社稷,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之心却是一般的。这裁撤净军的事,你尽管放手去办,万一天子降罪,我和梦白就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保你无事。”
  
  说着顾宪成双手往林延潮手上重重一握。
  
  林延潮握着顾宪成的掌里却是热烫烫的,此刻他不由心底唏嘘,顾宪成这番话可比自己方才讲的发自肺腑多了。
  
  顾宪成目光坚定,而一旁赵南星也是与顾宪成一般的神情,只是他沉默不惯多言。
  
  这时候门外铃声响起,赵南星看了一眼门外道:“叔时,马车来了,宗海先告辞了!”
  
  顾宪成收回手来,望着一眼风雪道:“可惜手中无酒,否则此情此景可共一醉,我唯有在此预贺宗海马到成功。”
  
  说完顾宪成洒然一笑,大步离去。
  
  林延潮一直将二人送至台阶下,然后对顾宪成,赵南星二人长长一揖。
  
  顾宪成,赵南星也是郑重地回揖,方才上车离去。
  
  陈济川,展明等人早已抢着给林延潮遮伞,但林延潮犹自立在雪中看着马车离去。
  
  万历十四年的冬十二月。
  
  对于朝堂而言可是暗流涌动。
  
  林府私宅之内,林延潮正在踱步。
  
  书房里面坐着是方从哲,于玉立,林材,钟羽正,郭正域数人。
  
  钟羽正道:“学士,两年前刑部广西司主事董基,南京科给事中孙世祯,道御史田一麟,御史郭惟贤,南京科给事中阮子孝,江西道御史潘维岳,冒死上疏曾言,内廷清严地,无故聚三千之众,轻以凶器尝试,臣实为皇上的安危担忧。”
  
  “这番上疏结果天子震怒,然后董基被贬为万全都司都事,其余具被处罚。天子还下旨再敢上疏言废内操者重责。这一次若要重蹈覆辙,我所联络几个科道官员,他们说纵是有心也是无力。”
  
  林延潮道:“我等上疏则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至于迟疑的人,不用也罢。”
  
  工科给事中林材这时道:“可是学士,朝廷每年大臣上疏多不胜数,但大多不过是报闻,留中,真正能得实施,却又不被封驳的少之又少。眼下再度上谏,圣意难测之下,我们比当年的董基他们胜算又多几分呢?”
  
  林延潮道:“不错,裁撤内操之事,主要在于上意,所以要打动天子,必须有所妥协。当初为了设立净军,内廷每年从户部拿走二十万,再向太仆寺,户部取刍料银七万余两,所以我打算裁撤净军后,这笔钱仍然每年由户部支给内廷。”
  
  林延潮话音一落。
  
  郭正域色变道:“学士大人,既是裁兵,也当裁钱,当年天子为了取刍料银,下了严旨。但户部没有这笔开支,只能向各省摊派。”
  
  “去年户部向山东催缴内操马刍料银一万四千多两,时山东大旱,山东巡抚李辅上书指责户部尚书王遴助天为虐,王遴左右为难只能减去七千八百两,但是仍为山东的官员百姓所不满。此举还请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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