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若我问心有愧呢
第十章：若我问心有愧呢 (第2/2页)今天我是怎么了？她可是御史大夫程大人的爱女。如今朝堂之上，文武两派争斗不止，我和她注定了不能太过亲近，也无法太过亲近。更何况我乃是圣上御赐神武侯爷，此时当全心全意报效吾皇，以家国为重，哪来的时间和精力顾及儿女私情。
“吾儿，你在想什么？”
正在思考的曼缨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曼大统领来到了曼缨的身后。
“吾儿，你今天可不怎么寻常啊，以你的武道修为，方圆十丈之内的动静应该瞒不住你才对。怎么连我出现在你身后都不知道？”
“爹，孩儿想事一时想出了神，所以疏忽了。”曼缨一惭愧的对着父亲说道。
“孩子，爹亲一生战场杀伐，虽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却也杀戮无数造下太多罪孽，以至于你母亲因难产而死。幸而老天终究不曾做绝，爹亲老来得子，有你这麒麟儿。你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身上御封的神武侯，我曼家一门双公，当世也就我们独一家而已。而且你文韬武略多得圣上嘉奖，以后必能再上一层楼，入主兵部尚书已是必然，便是那一字并肩王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可莫要一时糊涂，为了儿女私情做出什么错误的选择。”
“爹爹教训的是，孩儿晓得了。”曼缨躬身对着父亲说道。
“孩子，爹亲听下人禀报，你最近和御史大夫程御史的爱女程珠沙华走的很近，可有此事？”
“孩儿不敢有所隐瞒，走得近还不至于，不过是她喜欢听孩儿说书，这几次都来听书而已。”
“真的只是如此？”
“只有如此而已。”
“好，我孩儿还未对我说过慌，你亦是聪慧过人，爹爹别的话也不用多费口舌。如今皇朝已定，战事止戈，圣上一代枭雄是不会愿意看到朝堂之上一团和气，文武两派上下一心的局面的，否则圣上的龙位又岂能坐得稳当。你和那姑娘还是离得越远越好。否则对你和她而言损失的就不仅仅是你们的前程，更有可能是性命啊。”
“爹亲放心，孩儿知道怎么做。”
“恩，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
哎，为什么我们总是在最无能无力的年纪遇见最想白首一生，最想照顾的人？
曼缨幽幽望着天上一轮银月。
沙华也痴痴的望着银月，想着刚刚父亲如同曼大统领一般无二的告诫。
呵，庙堂上的争斗吗？前途和性命吗？如果这一生，为了它们放弃真爱，活着的有意义又在哪里？
曼先生，今日沙华愿对月宣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曼先生，你又会如何选择呢？
银月高挂夜空，沉默得俯瞰这苍茫大地，芸芸众生，亘古而不变。或许它已经见的太多痴情人，见过太多痴情事，也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冷眼看着这滚滚红尘，始终一言不发。
情之一字，最是恼人，最是愁人，也最是伤人。越是用情深刻，越是伤的深刻。
之后数日，沙华每天下午都会去龙开河散步，却始终不见曼缨的身影。昔日阳光灿烂，杨柳青青，将一对身影拉的老长。如今风景依旧，阳光依旧，却已是只剩伊人暗自神伤。
曼缨每日看着沙华在龙开河边从下午待到日落，日复一日，每天都是满怀希望而来，却带着一身失望离开，何曾不是痛在心中？沙华一直看着龙开河的人来人往，看着日头西移，曼缨又何曾不是每一日看着沙华的背影？
时光悠悠，一闪而逝便是五天，这一天，曼缨终于出现在沙华面前。
一副俊俏的脸庞此时却带着一股冷意，让本来欣喜的沙华心里不由得一沉。只见曼缨看着沙华沉吟片刻道：“沙华姑娘，你这几天一直都在这里等我吗？”
“啊？没有、、没有啦。只是今天看太阳不错，想出来散散步，就走到这里了，没想到能遇见先生，也是侥幸的很。”沙华没想到曼缨见面之后竟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当时便慌了神，支支吾吾说到。可那双眼睛看到曼缨的那一刻，眼睛里闪现的惊喜与暖意却是毫无保留的绽放了出来。
原来，真正的爱，是瞒不住，控制不了的，就算嘴巴不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
“哦，那真的是挺巧的。沙华姑娘，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如今朝堂的局势，文官一脉和武将一派现在正势同水火，彼此互不两立。你乃是御史大夫子女，而我则是将门子弟，你我以后还是不要再这般巧合的遇见的好。”
“可是，朝堂是朝堂，我们是我们啊。而且沙华不过是弱女子，即无官身，又无虚名，为何要在乎这么多。沙华只是喜欢曼先生的故事而已。”
虽然心里已然有了最坏的准备，可是听到曼缨亲口说出的那一刻，才知道原来心是那般的痛。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利剑穿过她的心，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一点点抽走。眼中的惊喜和兴奋渐渐暗淡。嘴中的话也说的越来越没底气，尤其是那曼先生的故事几个字，声音低的渐不可闻。
哎，傻丫头，你虽没有官身，也没有虚名。可是你父亲乃是御史台御史大夫啊，虽然官小位卑，然而却掌握天下风言，天下事皆可直接面圣进谏，这在文官，在天下读书人眼里那就是一杆旗帜，一种象征啊。你与我亲近，岂不让人以为是你父亲代表文官一脉与我武将一脉联合，圣上岂能安心。我是无妨，可你一介弱女子怎么办？
不知不觉，曼缨负于身后的右手紧紧握拳，手指甲深深的扎入了手心，滴下点点鲜血。然而曼缨却丝毫感觉不到半点疼痛，是啊，这点小痛和心里的疼痛想必，又算得了什么呢？曼缨看似一脸冷漠，一脸轻松，可是心里早已痛到窒息。
“沙华，你喜欢听我说故事，然而这些故事，书里也都有。不妨我送你些书，你没事自己好好看看便是。我从小便是家中独子，从没有妹妹，之前也是把你当小妹妹看待，以后你我就当个兄妹便好。”
原来你只想和我当个兄妹吗？沙华心中已是冰凉一片，脑中好似天旋地转，空白一片。
“好啊，那以后曼先生就是我哥哥了，我以后就是曼先生的妹妹。”沙华看着曼缨一脸明媚笑容地答道，然而曼缨却没见过伤心的沙华，那笑容里的苦意，就像那天的阳光一样淌了一地。
“那为兄就先回府了，兵部还有军务需要愚兄处理。”
“恩，那我也回家了”
阳光依旧灿烂，可这次的身影却是如此苦涩，两人错身而过，一个向左，一个向右，不发一语，不再回头。
说好不再回头，说好不再在乎，为什么心里还是每时每刻想着他/她。
说好只是兄妹，为什么心里还是放不下？
原来自己说做他/她妹妹/哥哥只是为了不让他/她难做吗？
多少人都是默默爱着另一个人，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哪怕是以哥哥/妹妹的身份，至少这样还能再见着她/他，至少这样还能有个名义关心着她/他，至少这样还能一直陪着她/他。
每隔两三天，沙华总会忍不住给曼缨写信，曼缨倒也每次都回。偶尔信中夹带着些小礼物。对此曼缨倒是有点啼笑皆非，最开始还算正常，一开始时瓜子、鲜果到后面是手绢、小饰品到最后竟然是女孩子别在头上的簪子与她的蝴蝶结等日常用品。
每次沙华信中表现的亲近，曼缨总会说一句，我把你当妹妹，我只是想要一个妹妹。沙华总是回道，我也把你当哥哥，只是把你当哥哥。有一次，沙华写信给曼缨，说自己新学了一首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问曼缨何解。曼缨只是回了一句：我只是需要一个妹妹！
偶尔曼缨也会主动写信给沙华，说起父亲给自己又找了几个名门之后。沙华总会情不自禁的紧张，然后各方打听，劝着曼缨以事业为重。
春去夏来，俩人借着书信往来，虽不像之前经常见面，感情倒也没生疏多少。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清明佳节，沙华祭祖之后，来到东林寺烧香祈福。沙华本就是书香门第，经子史集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寻常也长与东林寺住持讨论佛法。东林寺僧人对沙华的佛法见解也是颇为敬佩。
沙华与主持相对而坐，一缕茶香袅袅飘起。沙华问主持：“师傅，您是看着沙华长大的，如今沙华遇到一个难题，不知该怎么办，还请您指点迷津。”
“恩，沙华，你且说来听听。”
“沙华，喜欢上一个世间奇男子，可是因为身份与立场，不得已和他做了兄妹。沙华一直都在试着做他妹妹，可是在他面前，沙华却永远无法说服自己代入他妹妹的角色。沙华该怎么做才能像他妹妹？”
“只要你问心无愧，把他当哥哥，发乎情，止乎礼，不做超过兄妹情与兄妹之礼的事便好。”
“若我问心有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