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南下(八)
第十八章 南下(八) (第1/2页)一片血海,到处都是追杀自己的人。格海猛地睁开眼睛,一声尖叫,差点从马背上摔落下来。他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冰山雪野,双眼闪过一丝迷茫和不安。
从腾云寨逃出来已经一天一夜,前方差不多已经快到清川江边了。一行人早已疲惫不堪,但却不敢停下来。他们一路上冒着风雪,翻山越岭,可又不敢走官道,只是挑些熟悉的小路,吃尽了苦头,因为努尔哈赤的追兵也许就在后面。如果他们一停下来,可能就永远留在这儿了。按照女直人的习俗,决不放过任何一个失了地盘的贵族,更何况还有虎视眈眈的何和礼。
逃,一直往南逃,只要到了大同江口的西海,他格海将又是一条好汉。虽然不得不在海上从事没本钱的买卖,但也好过狗一样地被人杀掉。
“主子,前方似乎有个营寨!”身边一个亲兵突然高声叫了起来,惊起森林里几只雪鸟。他们在雪地里跑了一天两夜,太需要一个温暖的地方和一壶烈酒了。
“闭嘴!”格海发怒地抽了那亲兵一鞭,打量了一下,前方山谷口果然有一个不小的营盘,扼住了他南下的道路。这是朝鲜人的地界,虽然他跟关西所有的贵族和大小关口都比较熟,但如今落难在外,难免不会让人起不轨之念。
正彷徨间,那营地里突然冲出一队人马。领头的居然是一个青年女直人,方出营寨,便对着格海一行大声叫道:“阿玛,是我,穆特佳!”
不料格海张弓便是一箭,射在穆特佳的马前雪地上,沉声喝道:“不可再上前一步,不然休怪阿玛无情!”
那青年女直人正是格海的独子穆特佳,他见阿玛并不相信自己,不由激动地大声叫道:“我没有投靠何和礼,是努尔哈赤和张镛张大人达成和议,放我们出了腾云寨,还让我们带走了七百马匹。”
格海闻言不由一愣,儒雅的风度在这一刻似乎又回到了他的脸上,急切地问道:“那我们的部众呢?”
穆特佳叹了口气,低声道:“被努尔哈赤与何和礼平分了,就放了我一个人出来,后面这些都是张大人的长奠民兵。”
“张大人?他在哪儿?”
“就在前面营寨里,我们走的是官道,到了此处,张大人让队伍停下来,说是等候你。”
“他怎么知道我会经过此处?!”
“何和礼派了十几个向导给他,说此处是你必经之地。”
格海听罢,默然无语,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那是努尔哈赤饶我不死了,你代我去谢过张大人,就说败军之将,不敢打扰,还请大人放我过去。”
他语声苍凉,穆特佳听了后不禁黯然落泪。父子两人正伤感间,前方营寨里又奔出一队人马,一个少年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前日一别,如今好不容易才重逢,董鄂大人怎么就走了呢?”
“败军之将,何言重逢。”格海暗自叹了口气,还是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劫后重逢,才应该庆贺。”张镛笑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如今我们人手不够,还望董鄂大人指点一二。”
“五百多人就想去扶桑发财,的确是难了点,从这儿前行三百多里有一个关口,叫紫金关,靠近大同江,顺江而下便是平壤和西海,镇守节度使朴正欢,是我的老朋友,不妨跟他商量商量。”
这老家伙,原来是提醒我三百多里内可以任意抢人入伙。到了紫金关得让他拿了大头,方能过关,果然是老将弥坚啊。张镛道:“在家靠父母,出外自然得靠朋友,这一路行来,除了努尔哈赤的面子外,还靠着穆特佳少贝勒的扶持,否则一路官道走下来,我们这帮穷兄弟,都快被朝鲜人敲破竹杠了,这算是我欠董鄂大人的。”
“张大人出海之后意欲何为?”格海突然开口低声问道。此时两人并肩走在队伍最前方,身后穆特佳和众兵丁相隔甚远。
“嗯,不是扶桑么,这可是你提议的,董鄂大人可有疑问?”张镛笑着反问道。
“扶桑不过是个噱头,战国虽乱,却没有大人和我的任何机会,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如今大家既然在一条船上,还望张大人明示。”
“我对努尔哈赤说过,征战灭国,我不如你;治国乱国,你不如我。”张镛骑在马上,脸色有点阴晴不定,转过头来盯了格海好一会才说,“现在得加上一个人,董鄂大人,阳谋,你不如我,阴谋,我却不如你。”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他一直认为明朝人的历史观和大局观都非常欠缺。但一经接触,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万历年间,明朝不仅经济总量居世界第一,思想上更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成熟。
首辅张居正就曾提出“工商并重”,并着手解决古代的个人所得税问题,用超强的国家宏观调控措施来挽救大明经济。哲学家李贽更是出现了最初的个人主义思潮,童心就是真心,也就是个人最真实的思想感情,认为文学都必须真实坦率,表露作者内心的情感和人生的欲望,吹响了对程朱理学的反攻号角,其意义并不比三百多年后的新文化运动差。就连冯忠厚一介商人,也能通过自己在苏州的经营历验,看清楚一个小小的飞梭对于整个农业社会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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