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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等儿衣锦还乡

第1章 等儿衣锦还乡 (第2/2页)

陆容把手里的吃食放到院内木桌上回道:“李爷放心,我俩都选上了,明天就奔倒马关。”
  
  老爷子连说三个好好好,满面笑意,回身坐回桌旁,不言语了。
  
  “德叔呢?”李离问道。
  
  “回来了?”房内走出一人。约莫50岁不到,身高体壮,皮肤黝黑,自是德叔了。
  
  陆容端起茶壶,倒上一杯茶,递给李离。“德叔,我俩选上了,回来的时候买了点吃食,快把你那坛黄苏开了。你可答应我的。”陆容笑道。
  
  德叔话不多,只是点点头,回身进屋,不多时取出一贪老酒,拍开泥封,坛旧酒却香。酒名黄苏,乃江南名酒,德叔说是故人所赠,封存十五年,只等陆容弱冠之年。四人围坐桌前,拆开吃食油纸,陆容又端出几碗小炒菜。
  
  李离帮李家老爷子斟满酒,走至德叔刚要给德叔倒满,陆容拦住道:“德叔不喝酒,给你自己倒上吧。”
  
  德叔摇摇头道:“没事,倒满。”
  
  陆容笑道:“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德叔你也喝酒了?”
  
  李老爷子端起酒碗笑道:“没大没小,来,你德叔许你今天喝酒,你李爷跟二小子喝一碗,明天就去关上了,以后可要勤勉操习,切不可贪杯误事。”
  
  陆容李离一饮而尽,黄苏酒淳却不辣,即便如此,陆容一口下去,也微微促眉,深吸一口气。李老爷子大笑,放下酒碗问道:“现在倒马关主将是谁?”
  
  陆容撕碎烤鸡,取一块嫩肉夹给老爷子,又将两只鸡腿一只送给德叔,一只取给李离,回道:“不知道主将是谁,只是今天来选兵的是指挥佥事校尉将军,姓马。”
  
  李老爷子沉吟道:“马将军,可是叫马润?”
  
  李离一边吃一边道:“不知道,爷爷你认识马将军?”
  
  李老爷子含笑道:“我哪认识什么马将军,只是毕竟以前也在军中效力,知道一些。”
  
  陆容问道:“李爷从不跟我们说,现在也该讲讲了吧,以前您老在哪只军队效力?”
  
  “无名小卒,不提了不提了,倒是你二人,这次选中边军,可要把握机会,争取军功,也好光宗耀祖啊。容哥,李离从小就憨傻,以后在军中你可要多照顾他,也不枉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李爷放心,梨子可不傻,今天选兵,那军士试我俩体魄,一掌打过来,梨子一步没退,马将军都很满意。”
  
  李老爷子又自斟一碗,道:“那就好哇,梨子你从小无父无母,无人管教,十二岁被我领回家,养大至今,我一直把你当做我亲孙看待。我不求你大富大贵报答我,只是我打了一辈子仗,燕敕军也养了我一辈子,虽然到老身残体弱,又无儿无女,但我打心眼觉得燕敕军从没亏待过我,现在你大了,我也土埋半截。只希望你多立战功,报效朝廷,好男儿当守国门,这也算我这个老卒最后为燕敕军做的一点事了。”说罢老爷子一饮而尽。
  
  李离停下口中大嚼,笑嘻嘻的点头:“嗯。”
  
  李老爷子一席话,席间气氛略有沉闷。陆容端起酒碗向德叔道:“德叔,明天我就去关上了,今天你也破例喝酒了,这碗我敬你,你就没啥嘱咐我的话吗?”
  
  德叔还是一如既往,不多话,浅浅一口,淡淡道:“没啥嘱咐的,努力活着。”
  
  陆容一脸无奈,一口抽干碗中酒,夹了一块鸡肉压酒,不死心的问道:“德叔你以前咋不喝酒呢?”
  
  “少年无事,喝酒易醉,年老知愁,却又不易醉了。”
  
  陆容撇撇嘴,李老爷子抚掌大笑,李离还是懵懵懂懂的和一只鸡爪较劲。
  
  德叔继续说道:“我有一把剑,但军中自有制式兵器,所以我等你以后能用时,再给你。”
  
  陆容家之前靠德叔铸铁为生,陆容自然相信德叔手艺。“能先给我看看么?”
  
  “不能。”
  
  “让我看一眼,我好给它起个名。”
  
  “……”
  
  “德叔你的剑不会还没铸好吧?”
  
  “你俩的饷银呢?”
  
  “……”
  
  几碗酒进肚,陆容当时没觉得如何,不一会后便觉得酒劲上涌,眼皮沉重,扶桌睡去,德叔把他扶进屋内,陆容隐约听得德叔在外似与李老爷子对话许久,无奈黄苏酒后劲绵长,架不住困意,深深睡去。
  
  第二日清晨,陆容与李离告别家人,要奔县衙而来,李老爷子双目含泪依依不舍,反而德叔虽然依旧是淡淡无言没表现的如何不舍,眼中却也有些许欣慰之色。二人接过包裹背倒背上,内里为一些换洗内衫和几本书籍,跨出家门一瞬,陆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自小记事起就生活在这里,陆容虽无父母,但心中早已将德叔当做生父,德叔平日里话少内向,虽有一手铸铁好手艺,却因为不善言辞,再加上幽州乃边境之地,朝廷始终严厉杜绝对北朝蛮子铁器的贸易,幽州百姓多用其它物品代替铁器,所以生意并不十分好。
  
  虽如此家境窘迫,但德叔对陆容始终尽其所有,从不让陆容比同龄人少了任何一样东西。陆容小时身体不好,大夫说胎里带着一股寒气,需仔细调养,于是自打记事起,陆容便是各种补药不断,一直吃到十多岁,加上德叔教陆容一套养生拳法名唤“抱规拳”,无论寒暑,每日清晨必打一套,才渐渐把身子养好。
  
  也是因为这些补药和拳法调理得当,使得那个当年被大夫说成“难过舞象之年”陆容生龙活虎,从小就与李离打遍城南,博得“睚眦必报”的美誉。
  
  再看现今的德叔,头发早已斑白,背微驼,满面风霜。人言:世上三大苦,打铁乘船磨豆腐,况且在这苦寒的幽州之地。陆容偶尔也会想,是否是生活的压力把德叔逐步打磨成现在这样的沉默寡言,是否德叔也对自己的余生茫然无望,是什么让德叔二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的把自己这个并非亲生的孩子抚养长大。
  
  不知道是因为错觉还是因为背上包裹里有昨晚被偷偷放进去的五两兵饷,陆容觉得肩膀很沉,眼很酸。
  
  “快去吧。”德叔道。
  
  “嗯!走了梨子。”陆容紧紧鼻子,转身朝衙门走去。为不让德叔看到自己眼泪,小时候有一次和七八个孩子打群架,陆容头破血流。德叔也没多问一句,只是边包扎边正色道:“不许哭!哭了就输了。”
  
  李离笑眯眯的倒退着跟上陆容步伐一边和李老爷子德叔挥手告别。
  
  眼看出巷子,陆容突然停步,转身双膝跪地,朝德叔便拜。
  
  一拜抚育之恩。
  
  二拜教导之恩。
  
  三拜陆容高声叫道:“还请德叔保重身体,等儿衣锦还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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