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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东有客星来 第三十五章 起于累土(三)

第一卷 东有客星来 第三十五章 起于累土(三) (第1/2页)

这天下午,问够了也骂够了的起义军军官们将两个清平军术士赶出大帐,由四个人押着、一群人跟着,去到巷山尾的缺口处。
  
  人群外,杨还锋硬拉了蔡环来看这好戏,鸥娃也跟过来。
  
  “少主,”早在这方守着的薛玉钏好像身后长眼似的,三人才要走近,她便转过身行礼道。
  
  天空中,一对雪鸮盘旋着,在目力所不能及的树荫暗处,还落着十多只羽色灰褐、毫不起眼的雀儿,方圆十里,不放过一点异动。
  
  随着薛玉钏一声“少主”,杨伍长手下另三个人也翻牌似的转过身来。
  
  从右往左分别是冯张、方乂、赵宝山,三人对杨还锋并没有薛玉钏对他那般恭敬,点头一笑后,便过来与他勾肩搭背。
  
  “哟,师兄这又是在哪儿寻到的美人儿,兄弟几个逛遍这山旮旯,也没瞅见一个能比得上这位姑娘的。”方乂怪声怪调地笑道。
  
  他有一对尤其灵活的眉毛,此刻正在那双色眼上动个不停。
  
  蔡环不理会几人,牵着鸥娃往前走去。嘴上虽不说,但对这搬山卸岭的大阵仗,她的确是感兴趣的。
  
  “姑娘,姑娘!”身后,稳重的男声招呼道,“兄弟几个都是嘴上没把儿的大俗人,若是有得罪的,还请多担待。”
  
  说话的是这一伍之中年纪最大的赵宝山,别看他这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内里玩儿得比谁都开,若说另三个是大俗人,那他就是个斯文败类。
  
  不过是俗是雅于蔡环都无差别,她谁也不理,径直往前走,直到越过人头能望见那两个被严加防范的术士。
  
  施术离不开一张嘴、一双手,所以要让他们干活,押送的人只得帮他们解开镣铐;可术士最危险的也就是那一张嘴和一双手,所以警备防范的兵士一个个手都粘在刀柄上。
  
  两人已经摆好架势,一人单膝下跪、双手撑地,一人紧闭双目、面朝巷山尾的缺口张开双臂。看样子并不打算耍花招,毕竟脖子后的刀说落就落。
  
  这时,鸥娃突然拉拉蔡环的衣角,楚楚可怜地抬头望着她——原来站这里只有蔡环自己能望见,鸥娃还不到她肩膀高,视野被前面人的后背挡得透彻。
  
  但再往前就是戒备的士兵了,蔡环轻轻皱了皱眉头,正要冲鸥娃摇头。
  
  “来,”这时候杨还锋从人群后侧身挤过来,冲鸥娃拍拍手,张开双臂。
  
  鸥娃兴奋地冲进他怀里,被后者一把举过肩头,前方景致一览无余。
  
  杨还锋将鸥娃放到他一侧肩上,空出的一侧向蔡环耸耸,满脸殷勤,“姑娘站这儿看得见吗?”
  
  欠揍。
  
  蔡环不带情绪地一甩脸,继续望向两名术士的方向。
  
  围观的人群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两兄弟却丝毫不受影响地专注着手头工作。只见跪地的一个侧对着人群,双手在砂土地上飞快地画着,一边画,双脚一边快速地腾挪后撤,一呼一吸间,地上怪异的沙画已经从他原本跪着的地方向右延伸出六七步长短。
  
  身后架着刀的士兵显然事先知道这施术的流程,立即跟着他后撤步跑动起来,只是他一个青壮兵的速度竟不太跟得上垂垂老矣的术士,手中的刀一上一下,架得越发不牢固。
  
  随着术士后撤出差不多十步,先前画好的阵中自先至后、渐次涌出巨大的沙柱;术士不停地后撤,便不停又新的沙柱从他移开的地方拔地而起。
  
  虽借着这股冲劲能保持柱状,但沙子还是沙子,并非是实打实的立柱。离术士最远、也是最早涌出的沙柱喷到三丈多高,差不多到了极限,眼看就要回落崩散下来。
  
  这时,只见那蹲地的术士一展脚、停住后撤,站起来打太极似的一推手,到了高度的沙柱随之向巷山尾的方向一弯,原本敦实致密的沙柱在空中散开,一股股在远处汇作一体,像是一袭漫天的暗黄轻纱衣。
  
  纱衣一直飘到巷山尾的缺口处,至此都静候在旁的另一名术士猛地睁开双眼,目中手中都有亮银色的光晕绽现。只见他向前探出双手,那银色的光晕便随之包裹上漫天沙砾,落到远处时,竟凝成一块块方方正正的实体,一块块排成阵列,在巷山尾的缺口处轰然落下——
  
  沙砾凝成的方块儿间严丝合缝,就连表面都是瓷釉似的光滑致密。
  
  沙柱不断从前一位术士的一字排开的阵中涌出,又不断在他太极云手似的推挠翻覆下输送往巷山尾处;后一位术士则在此处接下棒来,用那皎月似的柔光包裹住沙砾,形成一个个坚硬的方块……那平整的高墙与巷山尾曲折的山势格格不入,却不妨碍它一点一点变长变宽、喧宾夺主……
  
  巷山之后,原本太阳还有一阵才会落下,却因为这突然间拔地而起的高墙而不得不提早落幕。
  
  日光尚未化作夕阳的火红,仍保持着醇正的白金色,从巷山尾处越来越小的缺口后透出不完整的光晕,将背光的高墙衬得漆黑。
  
  那可是足足十里的缺口,算上向海里延伸的浅滩还要更长。这一排阵中涌出的沙子却好像没有止境似的,任他搬去多少,仍旧不见断。
  
  围观的人群中,杨伍长手下薛玉钏以外的三人已经挤到他身边,他们脸上不见了方才的嬉笑,个个咬着拇指尖,看一眼施术的两个术士,看一眼左右同样苦恼的弟兄,不时咂嘴,不时摇头。
  
  人们一开始的新鲜劲儿已经过去,鸥娃坐在杨还锋的肩上哈欠连天,不停地看向一旁面若冰山、纹丝不动的蔡环,至少她不像杨大哥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一样、明面上就写满了兴趣。
  
  这平地涌沙、凝沙成砖、累砖成墙的道术的确神奇,可比起“搬山卸岭”这样的说法,也的确朴实无华了些,初看惊奇也就罢了,多看个一阵,难免觉得无聊。
  
  但在真正懂行的人眼里,这一套朴实无华的动作堪称一道神秘又磅礴的谜题——世上的术法千千万万,可归根到底不过是六门十二术的排列组合,按照清平道的分法就正对应他们的“火”、“龙”、“地”、“岁”、“气”、“雷”六部。五人在槐林的师傅虽不屑于认同这套生硬的分法,真论起来却也难脱窠臼,还不如清平道这般直截了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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