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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相信奇迹吗(大结局)

第126章 相信奇迹吗(大结局) (第1/2页)

在我第一次流产的时候,靳夜白也曾这样推着我走在这个地方,可那个时候的他看上去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眼神也很清澈。
  
  但现在就连我与他隔着咫尺之距的时候,他看我都要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不复当初的清明,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生命在慢慢从他身体里流失。
  
  他自离开病房后就一直没有说话,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眉头拧成了结,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表情看上去复杂而纠结。
  
  走了没一会儿,他在一个花坛旁边停下来,然后在我面前蹲下拉着我的手,“孟露,与其这么辛苦的保胎,要不干脆把孩子打掉吧。”
  
  “不行!”我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才明白原来他刚刚思考的居然是要把我们的孩子打掉的事,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我?
  
  “看你现在每天都这么担心,紧皱的眉头一天到晚都不会舒展,我很心痛,我不想你为了给我留下个孩子而这么折腾自己。”我的手微微松了一点,“孩子很重要,但你更重要。”
  
  “没有了孩子,就不会再有我!”我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已经注定要离开我了,要是连孩子保不住,那我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你还有静安。”靳夜白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伤感,“你现在是唯一可以照顾她的人了,不是么?你至少得对她负责。”
  
  “我对她负责,那谁又对我负责?她姓舒没错,可并不是我舒孟露的舒,而是我爸舒泽奇的舒。”说到舒静安我自然而然的想起孟舒薇,要不是这个女人,我要生个孩子怎么会变的这么难?
  
  “孟露,你又开始恨了。”靳夜白无奈的叹息,“这样不好,我们应该带着感恩的心生活,生命的长度我们没办法把握,但可以掌握生命的宽度不是么?”
  
  “可是我舍不得你。”我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小白,我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这辈子要受此折磨?”
  
  谁说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
  
  连人都没有了,还谈什么爱情?
  
  “你又想多了。”他把手覆在我的手背,“以后只给你看时尚杂志,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律不得看,免得你总是被带进去,多愁善感的就像林妹妹一样。”
  
  我们在外面呆了很久,四月的微风轻轻拂过,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红了我的眼睛,只是眼泪,终究被我忍住了。
  
  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我们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我可以出院了,不过回去之后依旧得卧床休息,继续吃安胎药。
  
  回去那天是公公请了假亲自开车来接的,可见他们由于多在乎这个孩子了,我若是还保不住,那就是他们家的大罪人,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婆婆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我的身上,对我照顾的无微不至,而舒静安则由专门的保姆照顾着,她现在调皮的很,婆婆一般都不让她进来我和靳夜白的卧室。
  
  靳夜白还是每天都在卧室陪着我,他把钢琴搬到了卧室的窗户旁边,经常弹曲子给我听,弹完之后还给我讲每首曲子背后的故事。
  
  在家里又休养了大半个月,我们去医院做了复查,确定孩子暂时没事了,只要以后注意点,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全家都高兴的快哭了,我这才终于明白,这个孩子对于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生命诚可贵,此言不虚。
  
  五月的天气开始渐热,但靳夜白的情况却越来越不好。
  
  某天夜里我睡得正香,突然被身边的动静惊醒,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床头灯的光刺的我眼睛有点疼。
  
  我努力的睁大眼睛,看了一眼身边的位置,人已经不见了,我只来得及看到靳夜白那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
  
  我连忙爬起来,跟着出了卧室,看到洗手间的灯已经被打开了,静谧的夜里,里面传出呕吐的声音分外清晰。
  
  他发病了么?
  
  这还是我跟他在一起之后第一次面对,上个月是正好我还在医院,他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宋清雅安排治疗。
  
  我急忙走向洗手间,用力拧了一下把手,门却没有打开,竟然已经被他反锁,他就这么怕我看到么?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孩子的问题才刚刚解决,他又出了问题,上天不折磨我们就不如意是吗?
  
  “小白,老公。”因为是在夜里,我只能轻轻拍打着门扉,怕吵醒公公婆婆,我都不敢喊得太大声。
  
  他没有来开门,只有话语传来,“我马上出来,你先回卧室去。”
  
  “你先开门,否则我就把爸妈叫醒了。”他要是在里面晕倒了怎么办?
  
  以前是我不知情,看着他晕倒了几次都没有多想,还把那当成是普通的感冒,现在我已经不是那个粗心鬼了。
  
  “不要惊醒他们。”里面传来了冲水的声音,他很快就来把门打开,人也跟着出来,拉过我的手,“我没事了,回卧室吧。”
  
  我抽回手覆上他的额头,炙热感瞬间传来,和以前一模一样。
  
  “我们去医院吧。”我跟着他走进卧室,把他的衣服找出来,“你先把衣服换好。”
  
  他像个没事人似得,扯起嘴角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不用了,现在半夜三更的,你太紧张了。”
  
  我瞪着他,“你别故作轻松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现在很难受吗?”他脸上连冷汗都有了,不是太痛的话又怎么会这样?
  
  他把我拉到床边,“的确是有点难受,但这种事我有经验,早已经习惯了。而且又不是就要死了,明天再去医院也不会有事的。”
  
  早已经习惯了!
  
  他说的这么轻巧,落在我耳中却是锥心般的疼,像是有人正拿着刀在一刀刀的将我凌迟。
  
  “乖,快点上床睡觉,今晚不睡好,明天你又要怎么陪我呆在医院呢?”他强行将我按坐在床上。
  
  “那你先躺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来。”我放开他的手,起身出了卧室。
  
  等我把水倒来的时候,他已经乖乖在床上坐好,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倚着床头看着我,抿唇微笑。
  
  我把水杯递到他的手里,“喝点水吧,这样可能会好受一点。”
  
  他伸手接过,仰头喝了几口,这才对我说道:“孟露,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太着急了,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这只是老毛病。”
  
  “可是我好心疼,我更担心你难受。”我在他旁边坐下,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紧紧依偎着他,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别担心,我现在不会强撑了,有事自然会去医院,因为我还不想死。”他侧过头,炙热的嘴唇在我脸上轻轻一碰,“好了,我们睡觉吧,明天你陪我一起去医院。”
  
  我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擦去他额上的冷汗,让他先躺下,然后才关了灯,闭着眼睛却久久的无法入睡。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来了,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感觉比昨晚要滚烫的多,连忙将他喊醒。
  
  公公婆婆早已经起来了,我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正要说靳夜白的事,他悄悄拉了我一下,抢先开口道:“妈,我今天要去趟医院,就不用准备我们的早餐了,至于午饭,到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婆婆心思细腻,靳夜白这才刚开口,她便问道:“又不舒服了吗?”说着还向我们走了过来。
  
  “没有,是跟清雅约好了去做常规检查,但昨天忘了提醒你了。”靳夜白慌忙拉着我去了洗手间。
  
  婆婆没有跟进来,我回头看向她,见她已经往厨房那边走去了。
  
  “孟露,我的事现在自己还能处理,你不要跟爸妈说。”他一边帮我挤牙膏一边叮嘱我,“等到哪天真的没办法了,我自己会跟他们说的。”
  
  他总是这样,不想麻烦任何人,连他自己的父母和我这个老婆都不例外,可是我们的事他却一直都当成是自己的事。
  
  为什么他会这么的无私?就因为知道以后没有机会再为我们做任何事,没办法陪着我们终老,要公公婆婆白发人送黑发人么?
  
  简单洗漱之后我们立刻就出门了,他因为高热没有胃口,吃不下任何的东西,即便是勉强吃下去了也会吐出来,就干脆什么都不吃。
  
  我心里担心着他,也没有任何的食欲,只想赶紧陪他到医院去,可最后却被他强行拖进了一家早餐店,要了碗清淡的稀粥和特色的金包银。
  
  “我不想吃,我们还是快点走吧。”直到被他拽着坐下来了,点好了早餐,我还在坚持要他马上打车去医院。
  
  他脸色红红的,嗓子有点沙哑,好脾气的跟我说:“我当然知道你不想吃,可是我们的孩子想吃,你可以挨饿,他还那么小,要怎么受得了呢?你难道不想宝宝健康的成长么?”
  
  我看着他,明知他是在变着法劝我吃饭,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有了身孕我不能再任性了,万事都要为孩子着想才行。
  
  早餐很快就上桌了,他一直盯着我看,好像生怕我会趁他不注意把东西扔掉似得。
  
  我很想快点吃完早餐陪他去医院,可是这么没有食欲,吃起东西来速度自然就慢了,而且越心急就越糟糕,那粥烫的我都想发火了。
  
  本来怀孕期间脾气就不好,很是烦躁,要不是因为靳夜白在我身边,就我以前那暴脾气,整个家恐怕都要闹翻天了。
  
  我真的变了很多,不会再冲动,也不会乱发脾气,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总是靳夜白,而只要想到他,我就能立刻冷静下来。
  
  “不着急,你慢慢吃,小心烫着。”靳夜白柔声安慰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九个字:沉着冷静,三思而后行!”
  
  “好,我一定记住。”我一边搅拌着碗里的稀粥,一边低头轻轻的吹着。
  
  我不但要自己记住,将来还要把这当成我们的家训,用来教育我们的孩子,让孩子变成像靳夜白一样的人,而不是像我这个没用的妈妈。
  
  就因为这碗烫死人的稀粥,害的我一顿早餐吃了很久才算是完事,吃完了赶紧起身拉着靳夜白出去拦车了。
  
  来到医院的时候还很早,宋清雅都还没有来上班,但也正是因为来的早,所以人很少,靳夜白不用排队就能挂号了,很快就安排了病房打点滴。
  
  不管要做多少检查,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高热退下,这一点是不需要任何医生来建议的,靳夜白自己都知道了。
  
  他看上去很疲惫,给宋清雅打了个电话后不久就睡着了,我一直在旁边守着,时不时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汗珠。
  
  从昨晚开始他就连哼都不曾哼过一声,到底忍受了怎么样的痛苦我无法体会,但是脸上细密的汗珠却无论我什么时候看向他都能看得到。
  
  他一定很痛。
  
  宋清雅一上班就来了,靳夜白还在睡着,她跟我打了声招呼就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暗自嘀咕,“怎么又烧的这么厉害?”
  
  “他怎么样?很严重吗?”今早起来就发觉他的情况很不妙,所以才一心想要他快点来医院,可他性子那么执拗,我根本没办法。
  
  “如果只是低烧就还好,但现在这温度……哎,还是先让他把烧退了再说吧。”宋清雅眉头紧蹙,“你在这陪着他吧,等他醒了马上通知我,我还要给他安排检查。”
  
  “好,那你先去忙吧。”她虽然是靳夜白的主治医师,但也不只有他这一个病人,肯定还有其他事要做。
  
  她点点头,很快就离开了,关门的那一刻还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情况很不妙,一定是,否则她不会担心成这样。
  
  我拉过靳夜白的手紧紧的抓住,在心里虔诚的一遍遍为他祈祷,求上天保佑让我们遇见奇迹吧。
  
  他一直都在昏睡着,直到打完了三瓶药水还没有醒来,我也不忍心喊醒他,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温度稍稍有点下降了,心里才暗呼了口气。
  
  宋清雅可能是因为一直没有接到我的消息,所以后来自己过来了,此时靳夜白已经退到低烧了,但是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他为什么还不醒?”我担忧的看着靳夜白,焦急的问清雅。
  
  “因为他太累了,想要好好休息。”宋清雅说着连我都不相信的谎,“你和孩子现在怎么样了?没问题了吧?”
  
  “还好,暂时都没事。”我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依旧还很平坦的小腹。
  
  这都已经五个月了,我却一点都没有显怀,若不有医院的证明,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是怀孕了,而李斯斯上个月就已经看的出来有肚子。
  
  宋清雅不想告诉我,我也就不好多问了,作为一个外行人,也许她说了什么我也听不懂吧,就像上次在公寓一样,张口就是专业术语,感觉是在听天书。
  
  她在病房呆了一会儿就走了,然后搬来了一些仪器,然后开始给靳夜白检查,我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果然又是一窍不通,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隔行如隔山吧。
  
  折腾了没多久,宋清雅带着东西离开了病房,我回到床边坐下,好想把靳夜白叫醒,看着他一直这样睡着我好害怕。
  
  可我终究还是没有这么做,宋清雅之前回答我的话虽然是故意避开话题,但却不是真正的谎言。
  
  靳夜白的确是很累了,身体累,心更累,而大多都是被我给拖累的!
  
  中午宋清雅来喊我跟她一起去食堂吃饭,我本来是不想去,结果她说了一句跟靳夜白早上说的类似的话。
  
  她很严肃的跟我说:“嫂子,你的确是一餐不吃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你肚子里的孩子现在正在长身体,你觉得你这样做好吗?”
  
  就这一句话,让我不得不乖乖跟她去了食堂。
  
  走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下吊瓶,确保在我回来之前不会打完,我永远记得关于打吊瓶时吸入了空气会致人死亡这个说法。
  
  纵使再没有胃口,我也努力的吃东西,宋清雅在一旁睁大眼睛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吃完饭回到病房,靳夜白居然已经醒了,一推开门就看到他坐在床上发呆,我欣喜的走过去抱住了他,“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对不起,我睡得太久了。”他看着我,眼神还有些惺忪,看来也是刚醒来不久,我此次出去并没有耽误多久。
  
  我在床边坐下,温柔的问他,“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摇摇头,“不用,清雅呢?她来过了吧?”
  
  “嗯,刚带我去吃饭回来,这会儿估计是去午休了吧。”想到之前清雅跟我说靳夜白醒了要给她打电话,我连忙拿过他的手机。
  
  “既然休息去了,那就等上班再说吧。”靳夜白从我手里把手机拿过去,“上午有给妈打电话说我们不回去吃午饭吗?”
  
  “打过了。”早上靳夜白跟婆婆的对话我都听在耳中,即便是他自己因为昏睡不能打电话,我也不能置之不理。
  
  “那就好,她没有多问什么吧?”靳夜白到现在还在想着家里的事,他什么时候才能为自己想想呢?
  
  “放心吧,我跟妈说了你没事,只是我在屋里闷得太久了,想跟你在外面走走透透气。”他的心思,我早已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谢谢。”他现在对我是越来越客气了,每天不是对不起就是谢谢,难道对我除了愧疚和感激之外就没有其他感情了么?
  
  我伸手再次探了探他的额头,烧是退下来了,但是精神看上去很不好,脸色苍白,整个人蔫蔫的。
  
  “你中午也睡一会儿吧,到这来。”他往旁边挪了一点,给我空出个位置。
  
  其实旁边的床位就是空的,我真要睡觉的话完全可以到那去睡,但那样我们就会被分开,现在我连一分一秒都不愿跟他分离了。
  
  虽然不困,可是怕他又说什么我不睡可以,但孩子需要睡觉什么的,我毫不犹豫的就脱了鞋子在他旁边坐下。
  
  我们聊了一会儿,我渐渐有了点困意,这才跟他一起躺了下去,原本不打算午睡的我不多久便睡着了。
  
  最近我好像变得有点嗜睡,不知道是因为怀孕的关系,还是心太累。
  
  一觉醒来,靳夜白已经坐在床上了,还是一副心事重重顾自发呆的样子,我爬起来就要去拿手机给宋清雅打电话。
  
  “清雅已经来过了。”靳夜白制止我,“我需要在医院住几天,爸下班之后会来接你回去。”
  
  “不,我不要回去,我要在这里陪你。”我任性的像个孩子。
  
  “白天可以,但晚上绝对不行。”靳夜白说,“妈特意给你炖了鸡汤补身体,你晚上回去喝完,自己乖乖一个人睡觉,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依不饶。
  
  “孟露,你该学着自己生活,我已经陪不了你多久了。”他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悲伤和不舍。
  
  “清雅跟你说了什么?”宋清雅对我什么都不说,对他却绝对是毫不隐瞒的。
  
  “没什么。”靳夜白避开话题,“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身体没问题吧?”
  
  “我很好。”这样的对话越来越没意思,他总是喜欢对我遮掩。
  
  在他的要求下,我晚上没留在医院过夜,每天早上公公去上班时把我送来,晚上下班后再把我接回去。
  
  婆婆每天都给顿各式各样的大补汤,我吃的腻了也依旧每次都吃很多,无论如何我也要让我们的孩子健康成长。
  
  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不久之后我就要每天都过着这样的日子,我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流,那是一种让人心碎的寂寞。
  
  靳夜白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回来了,表面上看来又像个没事人似得,可是我们却知道,在这看似健康的躯体之下,他的生命正在急速的流失。
  
  六月份的时候,我的小腹终于渐渐凸起来了,他时常会伸手轻轻的抚摸,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但这份笑意中又夹杂着一丝怅然若失和恋恋不舍。
  
  他虽然没有亲口跟我说,但我最后也还是知道了,他剩下的日子不到三个月,应该等不到孩子出世。
  
  连自己孩子的面都看不到,只能隔着我的肚皮抚摸,或者把耳朵贴在我小腹上倾听,他怎会不怅然若失?
  
  今天晚上,我靠着床头懒懒的坐着,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房间里的气氛永远弥漫着悲伤绝望的基调,好像说什么都是伤心事。
  
  他坐在一旁安静的看书,眼睛眯成一条缝,就像那些老花眼的爷爷奶奶一样。
  
  看书这种曾经非常简单的事,如今对他来说却是异常的辛苦,他的视力已经差到哪怕只有几步之遥,他都看不清我的脸了。
  
  我几次劝他不要看,可他说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不看书的话就无所事事了,他更会觉得自己是个废人。
  
  除了视力继续的下降之外,他的抵抗力也越来越差,发烧成了家常便饭,往往是上午刚退下去,晚上就烧了起来。
  
  更甚者,晚上才从医院回来,半夜又会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进卫生间去吐,即便痛得冷汗淋漓,湿透了他的衣裳,他都不会哼一声。
  
  很多时候他都是不吃任何的东西,吃下去了也会立刻吐出来,而我却是正好跟他相反,心里再怎么难受,我的胃口都是越来越大。
  
  婆婆说,这不是我想吃,而是肚子里的孩子饿了,他需要更多的营养,所以婆婆每天不但会另外给我做宵夜,下午还会加餐。
  
  靳夜白看我这样子,笑着说宝宝胃口好,一定是非常的健康,而我去医院产检的结果也证明,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的孩子发育的很好。
  
  如此一来,我们大家都松了口气,把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
  
  此时此刻,他又像近来的每天晚上一样趴在我小腹上,一边听着肚子里面的动静,一边跟孩子说这话。
  
  他谆谆教导说:“孩子乖,以后一定要代替爸爸好好爱你的妈妈,做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千万不要让妈妈担心,更不许惹麻烦,爸爸最喜欢乖巧的孩子。”
  
  我替孩子回答,“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教好的,而且还有爸妈在呢。”
  
  他悲伤难过的说:“宝宝,爸爸对不起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让你来到这个世间却没办法看着你长大,陪你一起走过青春年少,你不要怪爸爸。”
  
  我隐忍着眼泪,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宝宝不会怪你的,这一切都是上天的错,它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宝宝懂事了就会理解。”
  
  他闭着眼睛喃喃自语,话语中带着深深的眷恋和奢望,“孟露,我真的好想一直陪在你身边,一起看着孩子快乐成长。”
  
  我鼻子酸的不行,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了,为了缓和充斥在房间里让人心痛的悲伤气氛,我打住了这个话题。
  
  看着像是心血来潮,其实却是很多次都想要开口问他,最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道出了一个新的话题,“小白,你来给我们的宝宝取个名字吧?”
  
  他这才爬起来靠着床头坐好,双眼眯成一条缝看着我,温柔的笑了笑,“名字我早取好了,逸韵高致,就叫靳逸吧,你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他取的,我什么都喜欢,贪恋的依偎在他的怀中,我抓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紧紧握住不舍得松开。
  
  无论是这个温暖又让人心安的胸膛,还是他那强有力的大手,我都快要感觉不到了,上天给我们的时间实在太少。
  
  有人想把一分钟掰成两半变成两分钟来使用,我却是想要把每一分钟都掰成千万瓣来奢望,这样他就能一直陪着我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过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隔三差五就会去医院,我因为近来身体很好,所以每次都是我开车陪他去的。
  
  我们两天前才从医院回来,他每次都是这样,只要是稍微好受了一点就会强行要回家来,说什么也不愿呆在医院。
  
  天气越来越炎热了,虽然关着窗户,可外面知了扯着嗓子高声叫着的声音还是丝丝入耳,我听的很烦躁。
  
  起身站在窗前,我看着清风吹拂着外面的大树,树影摇曳着,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影子,便对坐在一旁的靳夜白说道,“要不要听我弹琴?我已经学会小星星了。”
  
  小星星变奏曲是最简单的一首曲子,无奈我的艺术细胞太少了,他教了我几个月才勉强学会,如果他能一直活着,那我们的孩子将来也一定会被教的很好。
  
  “好。”他斜斜的靠在椅子里,脸色苍白的可怕,精神也不大好,本来清雅是建议继续留在医院的,是他自己说现在没事,不想呆在那里。
  
  就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就算是每天留在医院都不足为奇,可他说不愿躺在医院等死,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多在家住。
  
  医院这种地方,除了医护人员之外,谁又愿意呆呢?尤其是向像他这种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更希望自己是能死在家里,而不是送入冰冷的太平间。
  
  我默默的在钢琴前坐下,颤抖着双手按在了黑白琴键上,第一次为他弹奏一曲完整的小星星变奏曲。
  
  听我弹一曲完整的曲子,是他自教我弹钢琴那天起就有的心愿,若非为了让他如愿以偿,我不会明知自己没有艺术细胞,还挺着肚子拼命的练琴。
  
  一首简单的曲子,我竟要花上几个月才能学会,可见我在音乐方面有多迟钝,否则当初我在电话里给他唱歌的时候,他也不会笑话我。
  
  正在认真弹奏时,我的双肩上突然一热,回头一看,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身后,将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站起来转身,投入了他的怀抱中,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如此温暖的胸膛,我还能享受多久。
  
  他的腰愈发的纤细了,因为他整个人已经瘦得犹如一张纸片,我每次出门都忍不住担心,会不会一阵风来就把他给卷走了。
  
  “孟露……”他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紧紧的拥着我,彼此间隔着我越来越大的肚子,肚子里怀着我们的孩子。
  
  这就是我们一家三口的相拥,温情中带着无限的悲伤和绝望。
  
  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我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低声抽噎着乞求,“带我一起走好吗?我不想一个人,没有你的世界我害怕。”
  
  “不要说傻话,我们还有孩子,他已经注定没有爸爸了,你怎么忍心扔下他?”他的下巴轻轻的在我头顶摩挲着。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
  
  “可是我好舍不得,一个月,就只有一个月时间了。”时间过得太快,快到我来不及反应。
  
  他的时间已经从不到三个月变成了仅剩一个月,而我的预产期却还有两个月,中间差着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我知道他很想亲眼看到孩子出世,听到宝宝的啼哭声,所以我私下悄悄联系了一位妇产科的医生,请医生帮忙让我早点生产。
  
  不管怎样,我都要努力让他亲眼看看,宝宝我们的孩子,所以亲爱的,你一定要撑下去,等着我们的宝宝发育好,然后我就能把他生下来。
  
  愿望总是美好的,我以为只要自己催产就能让靳夜白看到我们的孩子,可是结果还不到那一天,我们受到了一个致命的打击。
  
  那天早上,我和往常一样很早就醒来了,睁大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又借着晨光侧着身子看了很久睡得的一脸安然恬静的靳夜白。
  
  不久后我听到客厅传来了声响,想必的婆婆起床来做早餐了,便准备自己先起床出去帮忙,因为医生建议我多做点运动,这样到时候生孩子的时候会比较轻松。
  
  虽然我起床穿衣的动作很小心轻柔,但终究还是把他给惊醒了,他睁开眼睛疑惑的问我,“孟露,天还没亮呢,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我看了一眼外面,这个时候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他却说天还没亮?我心中蓦地一惊,抬手在他睁大的眼睛前晃了晃,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小白,你……看不到我?”我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是啊,你起床怎么也不开灯呢?小心摔着。”他说着就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去开床头灯。
  
  但手还未触及到台灯的开关,他的动作就僵住了,那只修长的手停在虚空中,久久的保持着这个动作。
  
  我看着他,眼睛瞬间湿润了,我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彻底失明了,再也看到不到我们任何人,就算能赶在他离开之前生下孩子,他终究也还是要留下遗憾的。
  
  “终究还是失明了么?”他苦笑着收回手,摸索的想要触碰我,我连忙伸手过去抓住他的,只听他淡淡的说,“孟露,以后要麻烦你和爸妈了,好在,不会太久了。”
  
  不会太久!
  
  好在不会太久……
  
  他就这么介意被我们照顾吗?
  
  我已经泣不成声,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他,心口像是有成千上万的羽箭射过,万箭穿心之痛,痛的深入骨髓。
  
  突然地失明,与自小便失明有着很大的区别,前者是从来没见过光明,所以不会有所谓的不习惯,可是一个人从光明瞬间跌入黑暗中,那种恐惧是很难描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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