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字:
关灯 护眼
零点看书 > 乾隆皇帝——秋声紫苑 > 第八回 夤缘牵连纪府抄没 宫变藤缠乾隆禁心

第八回 夤缘牵连纪府抄没 宫变藤缠乾隆禁心

第八回 夤缘牵连纪府抄没 宫变藤缠乾隆禁心 (第2/2页)

“臣不敢,也没有这样想。”刘墉满怀忐忑,也就不能全然坦诚,肃然说道,“先在山东,回京又接办纪昀李侍尧案子,朝野震惊之下臣也不能不震惊。国泰于易简曾多次蒙恩嘉奖。一旦败露,种种恶行触目惊心,纪昀李侍尧简在帝侧身居中枢,不知荩忠竭心报效,以致身罹不测——臣经手这些事,披阅案牍,推索格致思量自己,有时毛发森竖,有时痛心疾首,觉得作臣子难,作英明君主之臣尤难,其实难不过作一个平平常常的正派人!”他舒了一口气。
  
  乾隆在御座中抬了抬身子,似乎要站起来,又坐了回去,若有所思地望着殿门沉默片刻,说道:“这话近于哲人之言。许多大臣一到高位就看得自己不平常,孔子也忘了,孟子也忘了,朱子也不是好人了,于是就变得毫无规矩章法,去为非作歹,去作乱臣贼子!”
  
  说“朱子不是好人”特特指的就是纪昀,乾隆儒雅倜傥,素性风流自喜,不耐俗礼拘泥,原本讨厌宋儒以来程朱理学参讲性理的学风,理学一味高谈性命义理,一头标榜门户排除异己,于治国经济实学一无所知,蝇营狗苟聚党谋私,康熙雍正两朝朋党,都是这样满口仁义道德满腹机械倾轧,父子相疑、兄弟相忌、臣子相讦,闹得几十年紫禁城内外鸡犬不宁,他以为从根子上说都是因为学了宋明理学逐臭附恶,远离孔孟忠恕之道的缘故。乾隆本人起居宴熙之间随口而出,不知说过朱熹多少坏话,连刘墉都多次听过。朝臣中“程朱之德满山遍野”,提起乾隆这一条,无不摇头蹙额尴尬无奈。但乾隆既要整纪昀,“朱子不好”却又成了纪昀的罪名!刘墉心中突然泛上一股凄凉之感,却不敢逆批龙鳞指斥其非,只叹息一声,顺着乾隆的话意说了查抄李侍尧和纪昀家的情形。
  
  乾隆听得很认真,听到刘墉和纪昀交谈“恭祝天子万年”的话,也只点头淡淡一笑,待刘墉说完,起身游走几步,指着殿北正壁西边一带空壁说道:“这个位置是朕的。朕万年之后,还盼你年年来看看朕。朕在贤良祠也给你留着位置,忠忱不二廉勤王事,朕的子孙也不会亏负了你。圣祖爷在世时常说,有些事就是天子也不能如意自专。朕当时不能领会,现在回头看,雍正爷何尝想杀年羹尧?还有隆科多,原都预备着他们附太庙,进紫光阁的!朕诛杀讷亲张广泗也是不得已。陆陇其圣祖极赏识的,终老在知县任上。刘墨林雍正爷也要大用,杨名时受朕知遇,到底也没能进军机拜大学士。市井俚语说‘剃头担子一头热’——单是皇帝想如何怎样不行,还要他自己努力争气——两头热了,还要缘分,身子骨儿不结实,七病八灾年命不永,丁忧出缺任上罣误……哪一处不合缘也就不成,这就非人力能勉强的了。”
  
  刘墉听着这些话,又是感动又有点不安,许诺进贤良祠是极大的荣耀,要他“年年来看”自己遗像又是极深的情,还透着‘托孤’的余意,后头的话许之以义,期之以功,合之以情,顺之以理,是告诫似勉励,像专对刘墉,又似泛指身边重臣,缊温馨绵密混沌深沉思索中还带着人生无常的浩叹,一时间已经难以全然品出滋味,斤量沉重得令人承荷不胜。转思乾隆此刻心境,刘墉觉得竟有悲凉之感……想着,刘墉已鼻酸心热,欠身说道:“皇上今日教诲,刘墉永铭在心……不敢存功利念头,只努力报效继之以死罢了。”他顿了一下,问道,“孙士毅已经摘印,广东布政使票拟暂署巡抚衙门,布政使的缺谁来补?伏请圣裁。李侍尧和纪昀的案子出来,也不宜久拖不决,以免朝野震动。”
  
  “广东藩司不同别的省,太冲要了。要懂财政通洋务的人才办得来。”乾隆沉吟道,“先空缺一段,遴选个好的去补如何?”
  
  刘墉见乾隆摆手示意出殿,站起身来随后趋步,赔笑道:“皇上圣虑极是。但据臣愚昧之见,这个缺太肥了,现在的江南布政使也比不上。现在空着,不知多少官员红着眼盯着这位子,下头钻刺营运贿赂当道的自然少不了,空的时日愈久,愈容易另生弊端再发枝节。指定了,也就塞住了竞奔之门。”
  
  “你有没有要荐的人?”乾隆跨着门槛问道。
  
  “没有。臣管着刑部,皇上要用臬司,或治安人才,臣夹袋里还有几个。”
  
  乾隆踏着缓重的步履出殿,在月台上踱着,看了看半掩在浑浊不清的霭云中的太阳,死样活气的阳光无力地洒落下来,连自己的影子都漫漶没有边缘,他无奈地吞咽一口什么,说道:“如今到了这地步了么?”沉吟着又道,“你说的是……那就叫和琳去吧……军机处给他传旨,明日由阿桂带进来引见。”正说着,见芍药花儿从九龙壁那边过来,便问道:“和卓氏身上热退了没有?用的谁的药?”芍药花儿赔笑道:“容主儿身子已经大安,用的小贺郎中的药。万岁爷昨个说宝月楼,容主儿想得一夜没好生睡。贺太医说要用冰片对丹参配茶给主子用,奴才刚从茶库那边过来。”乾隆道:“冰片对丹参再加茶叶那是什么味道?别怕费事,捣碎了研末,用练蜜制成药丸随时服用,也方便。告诉你容主儿,宝月楼就是给她造的,往后日子长着呢!这几天忙过去,太后皇后和几个主儿都过园子那边,不必着急的。”转眼见秦媚媚也过来,便道,“你去吧——”又问秦媚媚,“什么事?老佛爷要东西么?”
  
  “老佛爷今儿精神好,想一口桐柏山太白顶白衣庵的茶吃,奴才领了两斤,都是隔年的陈茶。老佛爷说看万岁爷这有没有新碧螺春,也使得的。”秦媚媚低着头禀着,瞟了一眼刘墉又道,“主子娘娘那边传过来懿旨,说孟宪河的药不好,用过了头更晕,不许孟宪河进来看脉,老佛爷说这姓孟的向来侍候着使还算小心,罚一个月的月例也就罢了,也叫奴才去传懿旨……”他似乎有什么顾忌,半吞半吐说着,又看一眼刘墉,把剩下的话咽了回肚里。
  
  刘墉一门心思还想着如何再请旨询问李侍尧纪昀处置办法,根本没留意这些话里头的微妙瓜葛。只知道太后皇后和容贵妃都有些欠安,乾隆国事家务都不称心,自然心境不快……听乾隆说道:“既然老佛爷想用太白顶的茶,你传旨内务府——不,你传旨和珅叫他立刻办。回去禀老佛爷,就说我这就过去请安。皇后那边太医不如意,传旨叫医正进去看脉!”说着,话语里已经带着生气,仿佛缓和自己心情似的又停片刻,这才对刘墉说道,“这就要过春荒了,青黄不接时分政务上三件大事,赈灾防疫治安。里头有你一件,千万要小心从事。银子不敢在这上头俭省,缺了你找和珅要,数目大了奏朕。处分纪昀李侍尧孙士毅这些大员,就是一刀一个都杀了,也只会官场里鱼鳖惊慌,老百姓才不在乎他们呢!教匪根子没有除掉,治安再不好,星星之火加干柴遍地,那个麻烦就大了。所以你当大臣,眼里盯的心里想的,不能只是几个人事案子。明白?”
  
  “臣明白,遵旨!臣这就布置。有些冥顽不灵聚众传教的,臣以为也不必拘于定例,该杀该流的不能手软,有些灾荒重区,有囤积居奇见死不救的富户,也要拿问枷号安慰百姓!”
  
  “很好!”乾隆赏识地看着刘墉,“你有工夫见见王尔烈,也可去见见颙琰,他们从下头刚回来,看有什么好法子,斟酌办去——你去吧!”看着刘墉远远去了。乾隆似乎有点留恋地又望了一下奉先殿,叹了一口气移步下阶,见王廉和高云从指挥乘舆过来侍候,板着脸摆手道:“不用了,朕走几步疏散疏散,叫他们到慈宁宫门口候着就是。”说着,径自向景运门走去。
  
  景运门是天街东大门,自雍正年间在天街西侧设军机处,小朝会议都在养心殿,也在紫禁城西侧,朝臣觐见因此都从西华门递牌子。除了皇阿哥近枝宗室每日凌晨进毓庆宫读书、太后斋戒、皇帝祭祖,景运门那头永是门可罗雀的冷清寂静。因此乾隆一出门便十分扎眼,乾清门边守值大太监王仁十分眼尖,惊慌地轻呼一声:“皇上过来了!”便领头跪下,和珅于敏中二人在西永巷道口也看见了,忙也跪下迎驾,军机处门前铁牌子外站着几十个官员正说闲话,都没有留心他过来,觉得周围气氛不对,张皇顾盼间才看见了,一个个也瘟头瘟脑跪下。
  
  乾隆散步走着,也许这里地面开阔的缘故,郁重的心思放开了些,脸上已带了微笑,见头号侍卫***雄赳赳站在乾清门前给自己行注目礼,走近了,拍拍他肩头笑道:“就要去盛京当将军了,还来这里站岗?十五固山公主随你到任的吧,缺什么,奏朕知道。”***是乾隆用十颗东珠一架望远镜从科尔沁王爷手里换来的有罪奴隶,自幼就跟乾隆当了侍卫的,刚刚的五十出头,黑红雄壮的一个蒙古汉子,一身精悍之气,见乾隆和自己说话,越发站得像个石头桩子,粗声说道:“俄罗斯不老实,我打俄罗斯,这条野狗不能进东北!我给大汗当将军,还是大汗的大侍卫的。现在要走,想多见大汗几面,多多站岗就能多多见您!公主舍不得太后,她夏天再去奉天的!”侍卫太监里头,他是惟一不自称“奴才”的,直声爽气和乾隆说话,乾隆却从不以为相忤,乾隆听着连连点头,笑道:“自然是这样。奉天热河朕几乎年年都去,见面也很容易。你绕道巡视喀喇沁旗,科尔沁草原你也久违了,给你巡阅使名义,科尔沁王爷见了你也得跪接跪送!”他已说得喜笑颜开,“你是蒙古第一英雄,富贵锦绣不还乡,好比穿着好衣服夜里走路,明白么?”
  
  ……说笑几句,乾隆离开***,见和珅和于敏中长跪在永巷口叩头,稍稍加快了步子到跟前,也不叫起,问道:“有什么要紧事么?”于敏中叩头道:“方才接到六百里加紧军报,海兰察已经打下昌吉,和天山将军随赫德会师,驻扎在迪化城北二十里。”和珅跟着说道:“奴才和玛格尔尼再三交涉,他已经同意随班朝见,依例行外臣觐见礼。这也是不小一件事,所以赶紧来奏主子知道。”
  
  “嗯嗯!好好!”乾隆立时高兴得眼中放出光来,他心中有一种清凉的快感泛上来,觉得浑身都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眼前的景物都跟着爽明清亮起来,伸手叫起点头笑着,说道:“朕要过去给老佛爷请安,一会儿到养心殿详奏军务!和珅你熟悉太医院,叫贺孟的儿子带两个最好的太医进去给皇后和容贵妃看脉——”他忽然觉得自己高兴得有点失态,敛了笑容,看着那一片跪着的官员又问道,“那些人都是做什么的?好像都是低品官员?”于敏中飞快看一眼和珅,笑道:“那是外地优选上来的纳捐贡生佐杂。阿桂在里头分拨儿接见他们,引见下来票拟补缺——要不要叫阿桂出来?”乾隆一时回味不过来,沉吟道:“哦,述职引见的……都补州县令,怕没有那么多缺吧……”
  
  “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于敏中引了一句《孟子》笑道,“他们不是述职,是引见补缺。”和珅也知乾隆近日案头书是《孟子》,惟恐落后,忙也笑道:“这是钱买来的官,但既历练的好,也用得的——‘如使予富辞十万而受万,是为欲富乎’?”
  
  “你是乱用圣人啊!”乾隆听着对和珅莞尔一笑,却不再说什么,一摆手便去了,一大群官员在后头叩头也没有理会,快步走进了慈宁宫,秦媚媚王廉**王智等人已在门口迎着了。
  
  太后已经不在院里,她刚刚在阳地里散了步回来,坐在安乐椅里一手还扶着拐杖,像是刚吃过药,一手端着杯子漱口,两个宫女一个端漱盂一个捧巾栉跪在一旁,见乾隆进来,忙小声道:“皇上来了。”乾隆便忙抢上两步,亲手把拧干了的毛巾捧给母亲,赔笑道:“昨儿奉母亲的命没过来,这几日也实在忙得发昏。方才儿子带刘墉去拜了奉先殿,这会子阿桂他们几个还等着接见呢!”太后揩了口脸,勉强笑道:“知道你忙,况且这几日我总瞧你有点心神不宁,有些个犯怔忡的模样——皇帝就挨我身边这椅上坐了——你们出去,我们娘俩说说话。”宫人们便答应着退了出去。
  
  偌大的慈宁宫正殿只留下乾隆母子二人,见母亲眼神中带着疲倦望着自己,满头华发如雪丝丝颤抖,乾隆无意识地看看自己身上,赔笑道:“额娘眼力不差,儿子原以为也因为上了年纪,精神体力不济,这才知道不是的,是这一冬天闹教匪,闹赈灾又引出案子,连带着纪昀李侍尧孙士毅,几乎是五个极品大员犯事!教匪闹到北京城,元宵节捣乱,也是开国没见过的,英国人在藏边捣乱,金川莎罗奔死了,小莎罗奔部里又起纠纷,玛格尔尼来北京朝贡,又倔得像头生驴,不肯跪拜,俄罗斯——就是罗刹国来了几百哥萨克,又在木城一带杀人放火,已经派***去了……”他说着,想起这些烦心事,又皱起眉头,款款叙说,“如今天下虽富,贫富不均土地兼并太厉害了,富的太富穷的太穷最容易出事。加上教匪煽动造反,出事就不是小事。所以库里有钱粮也不敢浪费,打仗要用,兆惠、海兰察和福康安都是甩手掌柜,花大钱的主儿,前阵子西边军务僵着,只见要饷要粮要菜不见功劳,赈灾上头也不敢大放手脚,倒不为怕穷人肚子大,我更怕的是官儿们手长,他们捞起官银发黑心财,真是心狠手辣!所以盛世是盛世,隐忧也不得了!母亲看戏知道唐明皇,他的庙号叫‘玄宗’,什么叫‘玄’?就是启明星儿叫玄星,先明后暗,开元之治天下也是轰轰烈烈繁华富贵,一到天宝之乱出来个安禄山,光景也就不成光景了!刚才和刘墉说话,这时候就是要咬牙谨慎挺过,他说春天也要杀人,儿子也许可了他。”他透舒一口气,笑道,“我过来请安,于敏中送来捷报,海兰察在西边立功,打下了昌吉。这么着兆惠就没了后顾之忧,粮饷补给也好办了。心里一高兴我才明白,这些天气性不好,一直强按着,是因为一件快心事也没有!”
  
  “着实难为你了,”太后听着乾隆长篇大论述说政务上种种棘手为难,也陪着心里一阵发紧,已是枯起了眉头,听到好消息,又松一口气,笑着叹道,“我哪里知道你这些事!我老天拔地的也操不了这心了。你五婶昨儿个进来请安,说他孙子怎么如何出息,意思想放个缺——是广里那块少了个藩台?我跟她说,皇帝也难,我们做长辈的不能给他加忙,要少了什么东西用只管找我,公务上头别去搅和,没看有些得了肥缺的,不安分仍是没好落脚?她尴尬得满脸通红去了。”乾隆一听,正和刘墉的话印证对应,心里不禁一动,赔笑道:“这就是额娘体恤儿子了!真有本事也用不到跟您说,咱们自己近枝子侄,自然优缺优补肥水不流外人田,不中用,说煞了儿子也不敢给差使,那是害他!”太后点头,又问:“你方才说谁立功的来着?”
  
  乾隆一笑,大声说道:“是海兰察!丁娥儿常进来给您请安的,就是她男人!”太后笑道:“我记得,就是在德州杀人的那将军!敢情是好!可怜见的那孩子不错……”乾隆也笑,说道:“他们也四十多望五十的人了,您还说他们是‘孩子’!”
  
  “要赏!”太后道,“我卧房那座珍珠琉璃屏叫人送娥儿府里赏她!”她仰脸寻思着,良久又道,“我的儿,你跟刘墉说,事多事繁别轻易杀人。这不是我管闲事,就好比一家子过日子,有时候事事如意,有时候就那样儿,你三叔站房檐底下看鸟吃食,无缘无故的还崴了脚,肿得走不得道儿呢!不顺心时候要有些个静气,不能发躁,先帝爷在时他那个脾气,就吃了这个亏。这阵子打的打、罚的罚、杀的杀……下头再杀,不祥和。你杀一个人,他有爹妈儿女,有亲戚朋友左邻右舍,惊倒了还罢了,惹恼了一大片,胡躁上火就出事。这不为我吃斋念佛不杀生当烂好人。我说的话也不作数,你自思量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乾隆起初笑着听,到后来愈听愈觉有理,已是换了庄容,起身一躬说道:“母亲教训的是,儿子听着了,回头就交待给刘墉,只能‘惊倒’不可‘惹恼’,镇静处事不妄动作,请娘放心。”
  
  “我是有点不放心。”太后笑道,“我八十岁的人了,来你们爱新觉罗家六十多年,什么事没经见过?军机处的人有死的有罚的,政务上头又糟心,都摞到一处了,还有后宫呢?你怎么不进皇后房呢?”
  
  乾隆本来要走,又坐了回去。皇后的事不但连带着王八耻一干太监秽乱后宫,说出来狗屎一般臭不可嗅,更追究出去,早年太子和皇阿哥染痘早夭,追究起来这绝嗣灭伦之罪,想掩外人耳目比登天还难,一旦折腾发作,想罢手也万万不能——即使没有这些事,哄传出去人言铄金口碑似铁,从此宫掖里别想安宁。这是比黜落几个大员更了不得的事,他早已想定了“一床锦被遮盖”的宗旨,稀里糊涂过去算了,不料母亲还是问了出来。想想必是那拉氏钮祜禄氏她们背后怨望,不由一阵光火,笑着问道:“是有人在您这说什么了么?”
  
  “没有,是我看出来的。”太后看也不看乾隆,说道,“你别看我老,记性不好,心里并不糊涂,我装迷糊儿呢!”听是这个话,乾隆心里火气消了点,给母亲换了杯热茶,静静心笑说道:“谁敢说额娘糊涂!只是额娘想,我今年也六十六岁花甲过的人了,外头的事一天忙下来,累得只要倒下来,又怕懒乏了招病,能勉强挣扎着活动一下才好些儿。还想叫我像壮年时候人人处处照料停当,身体精神都济不上来。富察皇后在时,也有几个月不进钟粹宫的,只见她去照料我,送汤送药的体贴我……如今可好,倒过来说三道四的!大约是去容妃那里多的缘故?我也并没在那里过夜!额娘你知道,和卓氏的哥子图尔都、五叔额色尹还有堂兄玛木特都跟在兆惠、海兰察军里出兵放马,将来平定了霍集占,还要指望人家娘家替朝廷管辖那块地方儿,这是慢待不得的人呐!她娘家那块离京九千多里,她六叔护着她杀着乱兵一道里送进宫来,这容易么?给她盖宝月楼大约也招忌,娘想,一座宝月楼换来几千里方圆地儿平安,免去几十万生灵涂炭,哪个不值呢?”太后没有听完已是颜展眉舒,说道:“和卓这孩子讨人喜欢,我很待见她,瞧着稳重大方,比汉人那些狐媚子顺眼,原想着都不过是些小意儿,原来里头这么大的学问道理的?她可不是叶尔羌那块和卓家的王昭君嫁到咱们家了么!那是得跟别人多恩存些个!并没有人说什么,你别疑心。我是一辈子在宫里头的人,这里有天没日头的日子比你懂些。就是皇后,那心里的苦也是说不清道不白的。多少个小事抖落出来都成了不得的大事,多少大事外头想不到的掩起来也都没事,这地方才真是屈死不告状的呢!你就再忙,里头也要打个胡哨儿,大家安心我放心。你跟前几个后妃也都老了,她们还有个什么指望的?一个笑脸,一句话的事就打发她们欢喜不尽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夜的命名术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我用闲书成圣人 凌天战尊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逐道长青 重生之将门毒后 我家娘子,不对劲 星门 玉无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