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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求人的态度

第63章 求人的态度 (第2/2页)

“我有些不舒服。”他道:“今日就睡软榻吧。”
  
  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借口,池鱼气极反笑:“你打算躲我一辈子?”
  
  “不是。”轻咳两声,沈知白皱眉:“是当真不太舒服。”
  
  装得还挺像,池鱼摇头,也不拆穿他了,熄了灯便躺下歇息。
  
  然而,半夜梦里,不知是谁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越来越大。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池鱼去叫沈知白,伸手刚搭上他的胳膊,就发现不太对劲。
  
  “清儿?清儿!”
  
  丫鬟迷迷糊糊地推开门,就看见自家主子满脸惊慌地道:“快去请大夫,知白发高热了!”
  
  一个激灵,清儿清醒了,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发高热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消息,池鱼忐忑不安,等了半个时辰才等来大夫,给他把脉。
  
  “这……”大夫皱眉:“症状有些像天花,但还不太能确定,要观察些时候。”
  
  池鱼红了眼。
  
  京城里因为天花死的人越来越多,但却没有一个完全从这魔爪里逃出来了的。穷一些的人家,但凡发现家里的孩子染上天花,不管严重与否,都是直接丢弃的,因为反正也救不活。
  
  静亲王一听见沈知白病了的消息就急了,赶过来看了一眼,怒得扭头就骂:“你好端端的去宫里看陛下做什么?一个人去还不够,非得拉上知白!现在好了。他病了,若当真是天花,你打算怎么办!”
  
  池鱼低头听着,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静亲王左右走动着,失了平时的冷静慈祥,转头又吼了下人一句:“把所有能找的大夫都给本王找过来,知白不能有事!”
  
  下人们鱼贯而出,整个王府顿时一片阴霾。
  
  池鱼给沈知白换了搭头的帕子,擦了手心,然后起身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静亲王怒道:“知白都这样了,你还要走?”
  
  “王爷。”池鱼低声道:“我去求人来救他。”
  
  “还有谁能……”静亲王想说还有谁能救?但一瞬间脑子里划过一个影子,他顿了顿,沉声道:“上回你不是已经替忠亲王去过一回了吗?说是没有办法,那这回去又还有什么用?”
  
  她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总要试试。万一呢?万一沈故渊最近又得了什么灵丹妙药……
  
  静亲王没有拦她,池鱼飞快地就出门上车。直直地往月老庙去。
  
  与上回不同,这回的沈故渊没有在大殿里等她,她闯进去翻遍了四周,也没看见他的影子。
  
  “沈故渊?”池鱼喘着粗气看着周围,捏着拳头道:“我知道你在……你出来一下。”
  
  风吹进大殿,扬起四周挂着的还愿红线,然而,她眼巴巴地看了半晌,还是没等到那抹红衣白发的影子。
  
  跌坐在蒲团上,宁池鱼抬头看着大殿中央的月老像,皱紧了眉。
  
  郑嬷嬷在角落里看着,忍不住去后院喊了沈故渊一声。
  
  沈故渊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已经谢完了的梅花,淡淡地道:“我知道。”
  
  “知道您还让人等?”郑嬷嬷摇头:“好歹听听她要说什么。”
  
  一片枯黄的花瓣顺着风飞到他抬起的指尖上,沈故渊看着,轻笑了一声:“我知道。”
  
  郑嬷嬷错愕,看了他两眼,终于是没再劝。
  
  宁池鱼在大殿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背后总算响起了脚步声。
  
  她猛地回头,就看见沈故渊神色平静地俯视自己,薄勾了嘴角,问:“你想吃糖葫芦吗?”
  
  愣了愣,池鱼不解地皱眉。但毕竟是有求于人,态度得放端正,于是她点头:“想。”
  
  “跟我来。”沈故渊抬步就往外走。
  
  时辰正好,街上集市热闹,沈故渊从容地走在她前头,引来不少人的围观。池鱼夹着尾巴低着头踩着他的脚印走,有些不耐烦。
  
  若不是因着知白,她断然不会与他这样散步!
  
  前头就是个糖葫芦摊儿,沈故渊在葫芦山面前站定,掏了铜板给小贩,然后摘了一串下来,递到她面前低声道:“微玉,尝尝。”
  
  被他这称呼喊得一个激灵。宁池鱼沉了脸,皱眉看着他。
  
  很久很久以前,沈将军的军队经过一个小镇,镇上有卖糖葫芦的。她瞧见了,便央他停下来让丫鬟去买上一串儿。那时候的沈羲很不耐烦,翻身下马去买了一串,很是粗暴地塞进她手里。
  
  “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她哀怨地道:“人家情郎给买糖葫芦,都说什么‘卿卿你尝尝’,你倒好,一句话也没有!”
  
  沈羲上马,给了她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宁微玉很喜欢吃糖葫芦,最多的一次一口气吃了十串,吐得昏天黑地的。沈羲冷笑着问她还吃不吃了,她梗着脖子就道:“吃!吃吐了我也要接着吃!”
  
  眼下再看这一串红彤彤的东西,她闷声道:“我不爱吃了。”
  
  沈故渊没有多想,反手就将糖葫芦塞进了自己嘴里。
  
  这位爷这一身风华,没走两步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池鱼走得艰难,被人推了一把,正想回头看是谁,手腕就被人拉住扯了过去。
  
  沈故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头,将她拉到自己身前,护着她往前走。
  
  浑身一个激灵,宁池鱼觉得自己可能是见鬼了。不管是沈羲还是沈故渊,走在她前头都是从来不曾回头的人物,哪里管过她被人挤啊?今日这位是疯魔了不成,竟然这般温柔?
  
  身子与他磕撞触碰,池鱼有些不悦地道:“您到底想去哪里?”
  
  “你不是为了沈知白,想来求我吗?”身后的人低下头来,轻声道:“求人要有诚意,不能耍脾气的。”
  
  眼睛微微一亮,池鱼扭头就抓住了他的衣襟:“你当真有法子能救他?”
  
  眼波潋滟,沈故渊笑了笑:“有啊。”
  
  心里一喜,池鱼刚要说话,却被他下一句给堵了回去:“但要我帮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你得好好想想要怎样才能讨好我。”
  
  脸一垮,池鱼皱了眉。
  
  越过了人群,沈故渊道:“要是想放弃也可以,我就不送了。”
  
  说罢,抬步就走。
  
  池鱼白了脸,毫不犹豫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沈故渊侧头,就看见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些恨,也带着些焦急忐忑,望着他道:“你想要如何,你说。”
  
  沈故渊“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
  
  要不怎么说宁池鱼是个情痴呢,对谁都这么痴啊。原先是对他痴,眼下,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变成了沈知白,为了他,哪怕要再度面对自己都觉得无所谓。
  
  笑着笑着。他觉得心疼得厉害,说不出来是怎的一种疼法儿,让他手指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面前的人嘴唇微微泛白,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池鱼皱眉,刚想问他一句怎么了,就见那苍白的嘴唇一碰,吐出一句话来:“我想要如何,你最清楚。”
  
  浑身的血都是一凝,池鱼看着面前这张脸,手上比脑子的反应还快,一巴掌便扇了上去。
  
  “啪——”
  
  声音响彻整条街,四周的人都停下了步子,不明所以地看热闹。
  
  沈故渊被打得微微侧头,嘴角磕在牙齿上,微微溢出些血来。他伸手抹了,轻笑着低头看她:“是你问的。作何又打我?”
  
  “我原本只是觉得你自私。”宁池鱼冷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无耻呢?”
  
  “我无耻惯了。”沈故渊道:“是你先前忽略了。”
  
  先前的宁池鱼,眼里只有他的好,哪里会当真觉得他无耻?而眼下,她气狠了也看透了,怕是觉得他面目可憎。
  
  沈故渊低笑,拉起她的手来看了看,挑眉问:“疼不疼?”
  
  一把甩开他,宁池鱼扭头就走。
  
  “喂。”沈故渊在她身后喊:“不救沈知白了吗?”
  
  这人压根是在捉弄她,她与其跟他在这里耗,不如回去多陪陪知白。
  
  握紧了拳头,她没回头,一步步走得越来越快,最后朝着马车就冲了过去。
  
  街上人来人往,买菜的大婶和卖饼的阿婆都回头看向站在街中间的那个人。那位公子生得真是俊朗啊,只可惜好像有什么伤心的事情,分明是站在人群里的,却孤独极了。
  
  一个没忍住。阿婆给他塞了个饼,安慰他道:“年轻人有什么想不开的?吃个饼,甜的,吃完了就没有烦恼了!”
  
  沈故渊缓缓低头看着手里的饼,轻笑一声,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甜是挺甜的,但是烦恼的事情,却是一件都少不了。
  
  摇摇头,他转身往月老庙的方向走。
  
  沈知白清醒过来的时候,看见池鱼坐在他床边,眼睛活像兔子眼似的。
  
  “你……”他嗓音沙哑:“几日没睡觉了?”
  
  池鱼扁嘴,委屈地伸了两个指头:“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身上各处都有些痒,沈知白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苦笑了一声道:“看来我运气不太好。”
  
  说着,又觉得不对劲,皱眉看向池鱼:“你为什么在这里坐着?还不出去?!”
  
  池鱼指了指自己脸上的面纱。咧嘴笑道:“我不怕的!”
  
  笑着笑着,眼睛就更红,她哽咽着道:“怪我,若不是我非得往宫里跑,你也不至于会这样。”
  
  “与你有什么干系。”沈知白轻咳两声:“是我非要跟着你去的,怪不到你头上。”
  
  天花可是要死的,这人竟然还有心情揽责任?池鱼哭笑不得,伸手就想去拉他的手。
  
  沈知白躲得飞快,神色瞬间严肃了起来:“池鱼,我不跟你开玩笑,你现在出去,换大夫进来照顾我就好。”
  
  宁池鱼看着他皱眉:“我说了我不会有事,你看,我这么久了也没染上天花。旁人来照顾你,我不放心。”
  
  “听话。”沈知白当真有些急了:“这么多年你从未听过我一次,这回能不能听我的,你在这里。我的病只会加重!”
  
  池鱼愣了愣,站起了身。
  
  沈知白松了口气,咳嗽两声道:“你替我转告父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会有事,叫他也莫担心了。”
  
  “好……”
  
  离开房间,宁池鱼蹲在院子里看着地面发呆。清儿在旁边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大夫说,知白侯爷的确是染了天花,他尽量救治,生死也只能看天意。
  
  若是没有沈故渊,这个天意她认了,只能拼命照顾,至多不过生死相随。然而现在,她知道沈故渊的存在,仿佛在无边的黑暗里始终有一盏不会熄灭的灯,只要看不见前头的路了,她就会看向他。
  
  他说过。他有法子能救沈知白。
  
  深吸一口气,池鱼想,要怎么样都随他吧,只要沈知白能活过来。她欠过他一辈子,这辈子刚开了个头,总不能就这么没了。
  
  沈故渊安静地坐在月老庙里,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脚步声在自己身后响起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月老像。
  
  这泥塑半点也不像他,但眼神却慈悲,半阖着、怜悯地看着他。
  
  低笑一声,他转头,对上了宁池鱼那一脸的视死如归。
  
  “想好了?”他勾唇:“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想好了。”池鱼点头:“只要你能救他,我听你的。”
  
  瞧瞧,多情深义重,多视死如归啊,沈故渊伸手抵着额角,失笑出声:“你可真是我的劫难。”
  
  到底谁是谁的劫难?宁池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见他站直了身子,朝自己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如同当初的封妃大典,他亲自来了她的宫殿,走到她面前,将宝印放进了她的掌心。这回他没有东西放,而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垂下眸子,池鱼身子僵硬,却没挣扎,任由他低头下来,唇落在离她一寸远的地方。
  
  “我像不像个强迫良家妇女的歹徒?”他勾唇,容色潋滟地问了这么一句。
  
  宁池鱼没回答,只伸手抓了他的衣襟,垫脚吻上去。
  
  瞳孔一缩,沈故渊闷哼了一声,捏着她腰的手骤然收紧。
  
  宁池鱼麻木地吻着他。眼里半点情意也没有,吻罢便松开,一双眼淡淡地瞧着他。
  
  沈故渊神色复杂,眼里情绪差点绷不住,被她这冷眼一瞧,才回过神来,垂眸低笑一声:“我曾经有个徒儿,费尽心思想要她艳压天下,她却很笨,连勾引男人都不会。”
  
  “没有想到,在我没教的时候,她反而是学会了不少东西。”
  
  宁池鱼皱眉:“我对你和你的徒弟没有兴趣,你不妨直接告诉我,还要做什么才能让你去救沈知白。”
  
  “很简单。”沈故渊道:“你陪我在这月老庙里住一段日子吧。”
  
  “什么?”池鱼惊了惊,立马摇头:“我还要回去照顾他。”
  
  “有没有你照顾,他都是那样。但有没有你救他,他可就不一样了。”沈故渊勾唇:“这个道理。你还想不明白吗?”
  
  卑鄙!池鱼恨得牙痒痒:“那若是之后你救不回他当如何?”
  
  “我是神仙。”沈故渊道:“没有神仙做不到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之前不救忠亲王?”池鱼皱眉。
  
  “你以为救人很简单么?随便一个人我就都要救?”沈故渊摇头:“能讨好我的人实在不多。”
  
  换言之,之前都是在敷衍她!
  
  池鱼这叫一个气啊,气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对你做尽了过分的事情,却还要逼得你来求他,她还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越想越伤心,池鱼捂着脸就哭出了声。
  
  沈故渊上一刻还在高深莫测的装X,下一刻就被哭得傻了眼,伸手将她拉过来,皱眉道:“我随意调侃两句,你哭什么?不是已经答应了救沈知白了吗?”
  
  “你……”池鱼咬牙:“你欺负人!”
  
  他梦见过一万种宁池鱼报复他的方式,却没料到她会这样哭出来,懵了的同时胸口还闷得厉害,左右看着,拿了她的手绢出来替她压着眼睛,皱眉道:“我没有欺负你。”
  
  “那你这算什么?”池鱼怒道:“就不能好好帮我个忙吗?就不能别威胁我别逼我吗?”
  
  “我……”心里被一种复杂的情绪霸占,沈故渊叹息,伸手将她按在自己的肩上,低声道:“我……已经在改了……只是……改不了有点自私……我想你再陪陪我,哪怕是因为沈知白,你也再陪我一段时间……之后……你若不想理我,那也就罢了。”
  
  池鱼瞪眼看着他。
  
  沈故渊记得,月宫里的老头子曾经长吁短叹地说过一句话。
  
  他说:“这世间不管谁是帝王,谁是霸主,最后都得对女人低头,女人是个很可怕的东西,你一旦将她放在心里,就再也没法挺直背脊了。”
  
  彼时他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月老神神叨叨的。
  
  如今弯着背抱着宁池鱼,他才明白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当真是……直不起背脊来了。
  
  宁池鱼像是在哭委屈,又像是在哭别的,总之是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抽抽搭搭地抬眼看着他问:“一段时间是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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