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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上元节

第三章 上元节 (第2/2页)

苏子美忙道:“你这馋猫,说来说去,总离不开吃,来来来,今日你尽管敞开了吃可好?”
  
  忆之摆着脸谱,说道:“今日吃是要吃的,不过,论说顺畅这口气,还不能够。”
  
  苏子美无奈地笑着,对文延博道:“你瞧瞧,这样胡搅蛮缠难对付,也不知来日要娶她的那一位有没有能耐整治。”说着又对忆之道:“那你要如何,我是无所谓的,可映秋薄脸皮,你羞惨了她,又有什么好。”
  
  杜映秋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抬了头,娇怯怯说道:“谁说我羞,你我光明正大地交朋友,后来的事,也都是家里主张操办的,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值得被谁要挟呢。”说了话,看也不看忆之。
  
  众人见她这话说得僵硬,并不好接。
  
  忆之见她似有恼怒的迹象,心想是否玩笑开过了,便说道:“好姐姐,我不过开个玩笑,若姐姐不喜欢这个玩笑,那我再不敢多说,实际上,一位是我的好姐姐,一位是我的好哥哥,这是亲上加亲的关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察看杜映秋的脸色,见她并没有恢复,便有些慌张,又说道:“好姐姐,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方才我不过装腔作势呢,你怎么还真的较上劲了。”
  
  杜映秋却板着脸道:“什么玩笑能开,什么玩笑不能开,你这样大人还没有数?这会又说是我较劲,你只当谁都同你家清明院里几个哥哥似的,由着你惯着你?”
  
  忆之怕杜映秋真动了气,一时不敢再接话,紧张地直绞帕子,见她仍是不理自己,便看了看苏子美,他耸了耸肩,并没有什么表示。忆之只能求助文延博,文延博本在看杜映秋与苏子美,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与忆之对望了上,二人对看了一会。忆之想道,他毕竟是外男,与映秋姐姐并没有什么情分,又能说什么呢。如此想着,便去看盛毓贞。
  
  盛毓贞却正在低头浅笑。
  
  忆之霎时明白了过来,一扭脸对杜映秋道:“好啊,你这是故意让我没脸呢。”
  
  杜映秋扑哧笑出了声,没好气地嗔怪道:“谁让你先胡搅蛮缠的。”杜映秋这一笑,众人便都笑了起来。
  
  忆之看了看众人,想笑又笑不出来,微微撇了撇嘴,说道:“可把我吓坏了。”又将音量提高了些,双手轻轻去捶杜映秋:“我可以为你真的生气了!”
  
  杜映秋笑地嫩脸粉扑扑的,见忆之捶打,身子往苏子美的方向微微倒了过去来躲避,又继续笑着说道:“就只能你装作生气教训我们,就不能我装作生气教训你?”
  
  忆之又是气又是笑,继续轻轻捶打杜映秋,又见到杜映秋笑着一味往后躲,苏子美也是笑着,又怕杜映秋从绣墩上跌下来,伸了一只胳膊虚搂,更是忍不住嗔道:“你二人,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我姐姐,忽然之间都不管我了,我还不能生气,还不能使坏。这会又在我面前摆这甜蜜的姿态。”说着娇怯怯叹了口气:“哎哟,这日子太难了。”引了众人哄笑。
  
  这一会,安来撩开珠帘来上菜,先是梨条、胶枣、楂条、温柑等蜜饯果脯的拼盘上了两碟,再是一碟霜蜂儿、一碟糖肥皂、一碟西川乳糖与梅红匣子盛着的金丝党梅、越梅等蜜饯香药。
  
  忆之轻轻哇了一声,眼光在几碟子甜点上打转。
  
  杜映秋忍俊不禁,揶揄道:“你啊,就这点出息。”
  
  苏子美的手从杜映秋的腰后伸了过去,轻轻碰了碰忆之的手臂,说道:“这就哇了,可还有呢。”
  
  安来一径上菜,又端了盘兔旋炙、滴酥水晶脍、野鸭肉、煎角子、群仙羹、炒蛤蜊、洗手蟹等。不一会就将圆桌摆放地满满当当。
  
  忆之挨个瞧过荤素大菜,脸色都红润了几分,说道:“可见我是极有口福的。”
  
  众人说说笑笑间拿起牙箸,一面瞧着窗外灯会夜景,一面吃菜。
  
  文延博夹了一块野鸭肉,蘸了浓郁的酱汁搁在银盘中,说道:“今年的上元花灯节,好似比往年都要热闹许多。”说话间,见忆之已经连着吃了两口洗手蟹,便笑道:“没想到忆之妹妹爱吃蟹。”
  
  忆之忙着吃,没嘴解释,苏子美替她说道:“何止蟹脍,无论浮助酒蟹还是螃蟹酿橙,螃蟹清羹都爱吃的很。”
  
  文延博道:“可螃蟹性寒,并不能多吃。”
  
  苏子美道:“可不是,姨母禁了家里的,她就偷跑到外头吃,为此被狠骂过,就这样也止不住,后来身子不好了,才愿意控制。”
  
  忆之见提到身子不好,连忙打岔道:“你们都是要做大官人的,拿我这糗事说什么,吃菜吧。”
  
  两位男子对着笑了笑,各自吃菜。
  
  杜映秋正侧着头往窗外瞧,忽然瞧见了有趣的,便道:“你们看,这花灯会还没结束呢,就有人紧着扫街了。”
  
  众人便都抻着脖子向外望,果然见到一布衣男子,提着灯笼,专门往地上寻觅。
  
  忆之发觉了什么,软手往髻上去摸,不由哎呀了一声,说道:“我的簪子掉了!”
  
  苏子美不以为然,说道:“掉了便掉了,这样的节日,不掉点什么,才要稀奇呢,不然怎么会衍生出扫街的行当来。”
  
  杜映秋见忆之的脸色并不好看,关切地问道:“是哪支簪子掉了?”
  
  “只是一支碧玉簪子,原没什么的,只是那是我的第一件首饰,因此十分留恋。”
  
  苏子美道:“那都多早远的事了,丢了就丢了,你方才不是说我不管你,你心里失落吗。这样,明日我带你去大相国寺,什么珠翠头面,香药膏子,凭你选。”
  
  杜映秋也劝道:“这样的日子,确实难寻的,指不定被哪个扫街人捡走了也未可知,不如就放弃了吧。”
  
  忆之意难平,心里惦记着去寻找簪子,却又不好明摆了去拂二人的好意,便没有吱声,只用牙箸拨着银碗里的食物。文延博猜到忆之的心思,于是放下牙箸,说道:“忆之妹妹若放不下,不如我陪了你去找,我本就是用过饭的,正好下去逛逛。”
  
  忆之抬起头看文延博,她明显是心动了的,却又怕这样使小性子,扫了大家的兴致,并不敢明说,又看向了苏、杜二位。杜映秋见忆之这样的姿态,已经明白了几分,说道:“既然如此,我也陪你一起去。”
  
  苏子美蹙眉说道:“这怎么还成了一桩心事了,这会,菜还未上齐,你也要去,她也要去。难不成我与盛家妹妹对着吃席?我若也陪同,盛家妹妹又怎么办,少不了也得一起去。
  
  这又像什么样子,忆之你向来周到,这会怎么任性,再闹下去大家都不要吃了。”
  
  杜映秋轻轻推搡苏子美,递了个眼神过去。
  
  忆之也觉得愧疚,对杜映秋道:“你若陪我去,可不正如表哥说的那样,惹了大家都没得吃,还是算了,等一会散了席,我再去找吧。”
  
  正说着,安来撩开珠帘入内,众人以为他又要上菜,却听他报房外有一位姓富的官人与姓石的官人求见。
  
  苏子美往杜映秋与忆之的方向看来,说道:“必定是良弼兄与杰兄。”又连忙对安来道:“快请。”安来应了一声,麻溜跑了出去。不一会,富良弼与石杰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对众人作揖。
  
  众人纷纷起来,男子作揖,女子道万福,这样客套了一番,苏子美安排富良弼在忆之身边坐下,石杰没等他安排,紧挨着富良弼坐下,圆桌围坐的人越来越多,盛毓贞与文延博也越挨越近,不过二人并不拘束,神色如常。
  
  杜映秋将富良弼看了一阵,对忆之说道:“总听爹爹赞赏这位富大官人,对他那样严苛的人来说是极罕见的,我这心里啊揣着二十分的好奇,私心想了用探望你的借口,偷偷瞧一瞧这位富大官人呢,只是可惜,竟然一次也没能碰到,倒是今日无心插柳。”
  
  富良弼笑着谦让。
  
  忆之笑道:“院里几位哥哥都稀罕的很,我且藏着呢,一般不让见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杜映秋娇柔地斜睐了忆之一眼,抿着笑不再多说。倒是苏子美不乐意,说道:“你想见什么人,我办不到,又指望她做什么。”杜映秋微红着脸,没有接话。
  
  忆之向富、石二人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石杰抢着回答:“方才在那瞧菩萨灯,我们本跟在你身后,忽然挤上来好大一拨人,等静下神儿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地老远,却还能看着背影。我们忙叫,只是越叫,你反倒走越快。又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找了好一阵,碰上了宜荪兄,这才知道了你的去处。同他客套了几句,忙着又往这处赶。”
  
  忆之脸上红了几分,笑道:“你们有叫我吗,我竟然一点也没听见?”
  
  富良弼说道:“你啊,一出门就同鸟儿放出了笼似的,什么也不顾,只一味瞧热闹。”说着,从袖兜中摸出了忆之遗失的那支碧玉簪子。忆之惊喜地咦了一声,接过簪子,眼望着富良弼问道:“你在哪里捡着的?”
  
  富良弼道:“你一下马车就掉了。我捡了紧在后头喊你,你只顾着向前,我那时想倘若给了你,瞧你这莽撞的劲儿,少不了又要丢,不如回家了再还你,就先收起来了。”
  
  忆之道了声谢,将簪子簪在发髻上,再抬了眼,只见众人的目光都射在自己的身上,觉得有些奇怪,说道:“都瞧着我做什么?”
  
  苏子美两手一拍,仿佛恨铁不成钢,说道:“这样巧妙的机遇,你二人也不懂利用利用?”
  
  忆之与富良弼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利用什么?”
  
  苏子美道:“妹妹丢了簪子,哥哥拾到替她簪上,这不正好‘插簪’订婚了嘛,便是戏文本子都写不出的机缘,你们碰上了,可好,哥哥就这样随手一递,妹妹就这样随手一簪,嗳!”
  
  众人一同笑了起来,富良弼说道:“倒确实可惜,不如忆之妹妹再丢一次?”
  
  忆之摆起傲娇的脸谱,说道:“这会我再丢,众人留了心眼,都要去捡,可不得抢起来。”
  
  石杰笑道:“你是大大的放心,又有几个人惦记你,只怕没人搭理,簪子孤零零地可怜呢。”
  
  忆之与石杰的年纪最接近,二人几乎一块儿长大,从来也没有避讳,忆之听他这样揶揄,一面笑着责怪,一面伸了手,隔着富良弼,去轻轻捶打石杰。
  
  杜映秋见他们有说有笑,满眼的羡慕,说道:“我家哥哥也不少,偏怎么就没有这样好的福气。”忆之刚要说话,苏子美道:“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却总惦记旁的,这样的念头不纠正过来,今夜不能放你家去了。”众人哄笑了起来。
  
  杜映秋羞地耳根子涨红,轻轻捶打苏子美,嗔道:“这样多的人在,两位妹妹也在,你倒是信口胡沁,惹人取笑。”苏子美也是笑,见忆之乐呵呵的,便逼问过去:“你笑什么,好像你听得懂。”
  
  忆之说道:“众人都笑,我难道不笑,这和听得懂听不懂又有什么关系。”
  
  众人见忆之机灵,又都笑了起来。
  
  安来掀帘入内,又上了蝌蚪粉、焦锤、盐豉汤等上元美食。并为富良弼、石杰添了碗箸,复又退下。众人说说笑笑,一直吃到了戌时,觉得极有兴致,又约了下回再聚,方才各自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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