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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烂桃花

第十二章 烂桃花 (第1/2页)

忆之强逼着自己入眠,双眼闭着,心中却思绪万千,想到,只凭往日的情分,良弼哥哥又是这样恭顺谦和之人,日后待我必定珍惜爱护,体贴俯就,倒是毋庸置疑。
  
  只是他为男子,一日复一日地水涨船高。两情相悦尚存有日久情浅,变心一说,更何况我二人并无男女之情。倘若来日遇上了能令他心驰神臆之人,我当如何,我又能如何?如此想来,不免心慌意乱,连忙喝止,再次强逼自己入睡,却又不由自主胡思乱想。
  
  这一夜无眠,直到天际微微泛起青白这才昏昏沉沉睡了下,第二日巳时也便醒了,见过母亲,用过朝食,又浑浑噩噩回至自己的小院,只觉心神不定,便铺开毛毡,唤杏儿取来《兰亭序》的字帖,研磨,练小字。初时,心中思绪还是纷乱,一时想到这处,一时想到那处,手儿不稳,描出来的字,许多笔画都是颤巍巍的。
  
  写过几张后,渐渐定了些,再看那一笔一划也稳妥了许多,忆之短吁了一口气,心情好转了几分,于是又取来一张新纸,继续描写。
  
  又练过几张后,手腕开始有些酸疼,心头的郁结却解了大半,只觉练出了滋味,还想再写,杏儿手持一张花笺进来,说道:“美哥儿遣苏福送来口信儿,说昨日姑娘必定要同清明院的诸位庆祝所以没有打扰,特意选了今日午后,邀姑娘去吃茶食。”
  
  忆之练着字,低低嗯了一声,一笔收尾后,抬头问道:“有没有说具体几时,又是去哪里。”
  
  杏儿摇了摇头,说道:“只说午后会派轿子来。”
  
  忆之哦了一声,继续低头练字,杏儿便退到廊外,忽见范宛娘疾步往这处赶,忙进屋通传。
  
  忆之听她来了,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刚把笔放下,正要迎出去,宛娘已经闯入屋中,只见她鼻红发乱,目肿筋浮,不禁嗳呀了一声,忙支杏儿去煎茶。又拉了宛娘往内寝走,二人方在榻上坐下,忆之还未来得及说话,宛娘已抽噎了一声,滚下两行热泪,伏倒在忆之的膝上痛哭。
  
  忆之忙为她抚背劝慰,宛娘抽噎了半日,这才哽咽着支起身子,说道:“我从来也不曾要求他什么,偏他非在我父亲面前立誓,定要登科及第才肯提亲……”说着,悲从心来,又一阵哭泣,半日才止住,说道:“我挂心他,好赖缠着父亲,让他接着探望你父亲的名义过来,我好同他说说话,父亲被缠不过,这才告诉了我,昨夜,昨夜,他竟对我父亲说,叫我,叫我不必等他了……我一时焦急,一个人涎脸涎皮地就跑了来,他倒好,躲着不见。我隔着窗子朝他喊,你猜人家说什么……他说自己愚浊不堪,把气儿脏了我,还说,还说……”
  
  忆之见她又要哭,忙打断道:“他就是这样的秉性,你不欣慰反倒哭上了,你且别急,听我慢慢说。”
  
  宛娘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着冷静了下来。
  
  忆之这才说道:“你细想想,倘若我三哥哥高中了,他会不会娶你。”宛娘两眼泪花,垂目点了点头,又一时止不住要哭。忆之忙又抢道:“必定是愿意的呀!你别当我不知,他成日揣着你送的绣囊,读书读累了就掏出来瞧瞧,振奋了一番,又继续读书,有时读的太困,趴在案上睡着了,手里还紧握着。我就瞧见过好几回。可想而知,你二人的感情,并没有问题的。”
  
  宛娘脸颊微红,可有转念一想,眼眶红了些,说道:“那他为何,为何……”
  
  “你该想到的呀,他家有寡母,缠绵病榻。又背负着阖族的期望,空有一腔热血,却只能寄宿在我家,日费用度都要靠我父亲。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科举,偏这一回又落了第,是何等打击,也算他能扛,誓要重整旗鼓再赴科举,可你想来,科举三年一届,你年已十八,他难道要你再等他三年,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倘若他这一会,对你体贴入微,着急迎娶你入门,我才要瞧不起他呢,你反倒还哭上了。”忆之说着轻轻推了推宛娘,宛娘缄默沉思,一时又滚下两行热泪来,说道:“我若图嫁个豪门显贵,又怎么会看上他,他又硬要争这个志气做什么。”
  
  忆之劝道:“你不在意,难道他也不在意,你既是他心尖上的人,他如何舍得你为他吃苦,实在力所不逮,也要给你一个安稳。但凡是个有志气有担当的男儿,都会如此。若是一味俯就体贴,却不为你做一点改变之辈,才要怀疑是什么用心呢!你我虽不是王孙贵女,托父亲的福,也是有人惦记的。那种事,也不是没听说过,怎么就想不过来呢。”
  
  宛娘想着有理,不觉斜目沉思起来。
  
  忆之握住宛娘的双手,说道:“我们女子,素来是痴的多,既然痴,可不是得要考察清楚,那人到底值不值得我们痴,譬如你父亲,譬如我父亲,他们都是有才有志有情之人,便值得你我的母亲去痴。
  
  也并非是我同三哥哥亲厚,就替他说话,我总觉得他来日是有成就的,也值得你痴。不过,这毕竟是大事,更是你的私事,家事,无论你做任何决定,还是要与你父亲母亲商议一番才妥当。”
  
  宛娘微微出神,一面点着头。
  
  杏儿快步走了内寝,高声说道:“姑娘,姑娘,美哥儿派来的轿子已经在角门了。”
  
  忆之不悦地递了个眼神给杏儿,说道:“不着急,让他们先等会。”
  
  杏儿并未领会忆之的深意,说道:“那人传了话,说美哥儿说了,十万火急,让姑娘速速去呢。”
  
  忆之纳闷,说道:“什么事情这样急?”
  
  宛娘柔声道:“你若有事,先忙去吧,不妨的,我出门这半日,也没同家里打招呼,也该回去了。”说着,握着忆之的手紧了紧,见忆之仍然有顾虑,便又道:“你放心吧,听你这一席话,我心里敞亮多了,必定不会再胡思乱想了!”说着,起身告辞。忆之想送一送,被宛娘止了住,揶揄道:“你难道穿这一身出去,还是快些换衣裳梳妆吧。”
  
  忆之咬了咬下嘴唇皮儿,为难地道了个万福,目送着宛娘离开,又忙着催促杏儿更衣梳髻,紧着上轿,一路微颠,来到了温家茶食店,刚下轿子,苏福迎了上来,便把忆之往里头引。
  
  忆之跟随苏福进入傍水的雅阁,阁内窗牗大开,一股春风带着汴河的水气迎面吹拂,文延博正背对着忆之,两只手肘支在窗棂上,瞧着汴河河面上漕船,客船来来往往。日光射在河面上,映入屋中,满堂水光。
  
  忆之见苏子美不在室内,嘱咐苏福不必关门,又朝文延博道:“原来文二哥哥也在啊,文二哥哥好。”说着,进入屋中道万福。
  
  文延博听见声,回过头来,见是忆之,怔了一怔,忙作揖,又问道:“忆之妹妹怎么也来了。”
  
  忆之眨了眨眼,颦笑道:“表哥叫我来的啊,还说是十万火急的事儿,叫我速速赶来。”
  
  文延博也颦笑道:“子美兄也是这样同我说的,我骑着马忙忙着就赶来了。没想到,我也到了,你也到了,他反而还没到。”
  
  说话间,茶博士上了几盘果子蜜饯,又点了两碗茶来。二人请对方入座,又相互推诿了一番,这才落座。
  
  忆之见桌上有一碟柿子饼,笑着问道:“不知文二哥哥上回送来的柿子饼是哪家采买的,我想了好几天呢,一直没找到机会问你。”文延博有些为难,说道:“你有所不知,你上回吃的柿子饼,是我一位好友用应着节气的上好柿子,自己制的。今年做的不多,已经吃完了,你若还想吃,可得等明年了。”
  
  忆之有些意外,说道:“这样啊,我倒是好奇,到底何人这等心灵手巧,不知文二哥哥可否引荐,好叫我请教一番。”
  
  文延博微微倒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苏子美急匆匆闯入堂,端起忆之面前的茶盏,连吃了几大口,忆之薄责道:“做什么这样急急忙忙,也不问问拿起来就吃,万一我吃过的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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