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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暗潮汹涌

第七十章 暗潮汹涌 (第1/2页)

话说嵬名元皞在金明池狩猎,他骑着马肆意狂奔,曳满弓,且其且射,他瞄准的猎物,没有不得手的——一向如此。即便他对自己的手段充满了自信,也丝毫不影响他得手后欢脱的心情。
  
  他心里一些沉寂的,半死不活的东西,开始蠢蠢欲动。蓦然看每个人都变得那么顺眼,又蓦然对每个人都变得那么敷衍,他的身体还在这儿,魂儿已经飘得老远。
  
  他越高兴,苏努尔就越不高兴,他不止一次提醒他,言辞凿凿地说道:“你太放纵了!”
  
  他又曳满了弓,瞄着飞蹿的野兔,心中想到,是啊,我太放纵了。他飕射出了一箭,听着士卒高声呼喝,心中的雀跃快要满溢出来。他太想念她了,他想念她圆饱饱的额头,想念她使小性子时翻上来的眼白,想念她没好气的刻薄话,跟刺刺球一样在自己心肉上滚了一圈又一圈的感觉。他不觉感慨道,我怎么这么喜欢她生气时候的样子。
  
  他又飞驰了一阵,两只耳朵灌满了风的声音。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她。
  
  她本是水一般的年纪,没有常形,被装在礼义仁智的杯盏里,让她方就得方,让她圆就得圆。
  
  他又想起亲密的不可言说的画面,热气膨胀,他加紧了马肚,策马飞驰。
  
  他还有新的发现,她父亲的离开,使她逼着自己迅速长大,恨不得立刻独当一面。她学着将软嫩的小脸绷地紧紧,下颌微微扬起来,挺起不大的胸脯,端着削瘦的肩膀,黑黢黢的眸子传神地告诉你,我稚嫩地拙笨,但是我容不得你小觑。
  
  他喜欢看她摆着一副迫切要长大的样子,然后眼里有他时,又变了,觉得可以再做会孩子,不过这个念头一瞬即逝,她迅速又端起可以独当一面的样子,微微扬着下颌,不苟言笑。他看进她的眼里,那双黑黢黢的眸子里,闪烁着一撮白色的小火苗,颤巍巍,像只嫩软的小白兔在打颤。
  
  她一袭宫装,月白色的后裾曳地,踩着软软的草皮,朝着他走过来。
  
  他丢了半魂,溜下鞍来,想起独处时,她不梳发髻,长发披肩的样子。霜色抹胸襦裙,露着一横雪脯,外头罩一件对襟式含烟素纱大袖,肩背手臂若隐若现。不要施粉黛,脸儿微微发黄,又娇又嗔,又懒又散,又清丽又勾人。
  
  或许能让男人身动的女人未必能让他心动,但能让男人心动的女人,必定能让他身动。他不得不提醒自己,她尚在服里,某些念头并不能实现。他心里又响起另一个声音,已经过了百日。
  
  这个声音使他的胸口如同煮沸了水,无数个念头和气泡一样咕噜咕噜地翻腾。
  
  忆之朝元皞压低了声音,说道:“别盯着我看。”又别过脸,假意在看蓝天绿野。
  
  元皞回过神,忍不住笑起来,忆之又朝他溜了一眼,蹙眉道:“别看着我笑。”
  
  他在她的眸子里找不到那团颤巍巍的白色小火苗,脸也不紧绷了,肩膀也松了。他的心里头好像枯井打出了泉眼,自豪感汩汩往外冒,结果笑得更开心。
  
  元皞的声音里全是笑意,说道:“汴京这样养人的地方,怎么胖了许多,又憔悴了许多?”
  
  忆之没好气啐道:“你才胖了。”
  
  元皞右手握紧了拳头,用力去敲左手胳膊上坚硬如铁的肌肉,拳头砸在肉上,发出它真的很结实的响声,他笑道:“我是壮了,不是胖了。”
  
  忆之又抬眼去看他,眸子里掬着克制的光芒,她问道:“为何良弼哥哥会同你一起来?”
  
  元皞望着她耳垂上那道并不明显的疤痕,他很想用嘴去轻吻,再在她耳边低语,问她她好不好。他不能这样做,他只能干巴巴地问。
  
  忆之想要表现地坚韧,遂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挺好的。”
  
  元暤笑道:“你以为你骗得了我?你浑身上下,连头发丝,连衣袖连裙角都在告诉我,你受到了伤害,但是你会坚强。”
  
  忆之愁颦道:“那你又白打问什么。”
  
  元皞见她微微打颤,身子一晃一晃的,他抬手,用手背去贴她的脸颊,那团他本以为是胭脂的红晕,果然并不是。他说道:“你在发热。”
  
  忆之侧了侧身,说道:“不打紧。”她又掌了半日,渐渐肩膀塌了下来,软软地,好似在乞求一般,又问了一遍富良弼的问题。
  
  元皞觉得很奇怪,清明院里的少男少女分明不是亲兄妹,为何无端给人一种错觉,他们就是亲兄妹,无论音容相貌,还是举止神态。他说道:“辽兴宗想要设计陷害耶律崇元,说他意图谋反,在借此名正言顺地杀了他,他们内讧,偏巧我正要打忻州,结果在后头捡了个大便宜。”说着乐呵呵笑了起来。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我听说了所有事,我想你一定不好过。”
  
  忆之不觉笑了起来:“吕易简精心布了这一局,你倒好,抬手就全掀了。”
  
  元皞道:“富良弼很机敏,只可惜,他得不到应有的待遇,权利,又被所谓‘君子’的枷锁束缚着,施展不开力量。”
  
  忆之想念这个男人,她想要对他撒娇,想要对他使小性子,想要钻进他的怀里哭委屈,但是她不能,她只能用含着压抑的星光的双眼,深望着他,问道:“你是真心来求和的吧,真的不会再打了吧?”
  
  元皞道:“不打了,没意思。”
  
  忆之仍然不放心,又问道:“那西夏那些大臣将帅呢,部族首领呢,他们也同意不打了。”
  
  元皞笑道:“他们早就不想打了,享着福时,想要更多时,满口什么都不怕。当真吃了苦头,就觉得这也忍受不了,那也忍受不了。然后就开始怀念有银子有土地,有奴隶有女人的日子。”
  
  他又去握忆之的手,问道:“你当真没事吧?”
  
  忆之如同触了雷电一般,原本滚烫的身子更鼎沸了,她娇怯怯望着他摇头,说道:“真的没事。”又红着眼,说道:“我很高兴,良弼哥哥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我也会振作起来,四哥哥不能白死。”
  
  元皞蹙眉道:“不成,越发烫了。”说着,将她打横抱起,要送她回宫。
  
  忆之想要推开他,但当被抱在怀里时,她又想算了,索性放弃了抵制,跃入了那片浑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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