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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 (第1/2页)

看见文锦渡那副惊惶的样子,铃鹿反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山上坳要是还有一位和大家都不一样的,一定就是她的阿渡哥了,谁叫他是宣夫子从青石城里的井边捡回来的呢?人人都怕领柳人身上笼罩的绘影的气息,只有文锦渡是不怕的。
  
  她抬起眼来,望着文锦渡柔声说:“阿渡哥,我们家里不吉利,不好碰你的。不过你别着急,这伤口不耽误事……”说着伸手在怀里摸了一摸,掏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来放在地上。她毕竟是小姑娘家,脾气转得快。刚才还是一脸的惴惴,等拿出这块石头来了,嘴角便微微往上弯着,精灵古怪中满有些得意的神气,指着那石头对文锦渡说,“阿渡哥,你拿了这个放在伤口上吧。”
  
  那石头蓝荧荧的十分可爱,清澈透明,蓝得似乎放出光来,看着像是水石模样。罗米生忍不住“咦”了一声,说:“这样的蓝石倒是少见,怕是值钱……”才说了“值钱”两个字,他就把后面的半句话咽了回去。响水潭的石不仅是成色好,更特别的是出产彩石。彩石是稀罕东西,价格比黄石白石要高得多,这么大的一块蓝石怕是可以供上一家人一两年的生活。罗米生是罗九的小儿子,他见过的好石自然不少,看到这块石头还是忍不住惊叹。只是才夸了一句,罗米生就想起河络来,发亮的眼睛顿时就黯淡下来,重重叹了一口气。那些小个子什么颜色的石都炼得出来,再稀奇的彩石也卖不出价钱。
  
  文锦渡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听见铃鹿这样说,想也不想抓起那块石头就往手掌上放。蓝石头捏起来不像石,暖暖的,轻飘飘的。才触到伤口上面,就看见石头中间升起一个奇怪的字符来,发着光越长越大,忽地冲出那块石头来,在他的手掌上“砰”地爆开。他吃了一惊,手一震,那块石头滑出手心,却不坠地,蓝荧荧地放着光,浮在空中。
  
  罗米生的嘴张得老大,对着铃鹿指指点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正惊疑间,忽然听见文锦渡欢呼了一声,原来手掌已经完好如初,哪里有一点点受过伤的痕迹?铃鹿轻轻巧巧地跳了过来,伸手一捉,把那石头抓了下来,蓝光骤然散去。她那张小巧的脸蛋上也满是欢喜,好像捡到了宝贝的孩子一般,捧着那石头自言自语:“真的是冰炔呀!”
  
  领柳人虽然和绘影关系非常,也不过是寻常人家,没有什么秘术的传承。罗米生就是对秘术再不了解,也知道那石头不是什么蓝石了,看看铃鹿又看看文锦渡,一脸的不明白,终于忍不住张口问:“铃鹿!哪里来这样的宝贝啊?”
  
  铃鹿漆黑的眼睛闪了一闪,鼓起腮来得意地说:“不告诉你!”把双手往身后一藏,竟然自顾自走了。罗米生与文锦渡两个面面相觑了一阵子,忽然听见铃鹿在前头喊:“两个呆子!还愣着做什么?今天晚啦!”可不是,日头都走到中天那边去了。铃鹿的心情真好,她在前面走着跳着,断断续续地哼着山歌,全然不管后面两个人赶得辛苦。穿过了香松林,雾气就重了,道柳又坎坷,文锦渡帮罗米生扛着那些工具,走得小心翼翼,眼看着铃鹿那身红色的衣裙就模糊了起来。
  
  过了香松林,绕过那棵老柿子米,就进了山谷。铃鹿住在山脊上,天气好的时候文锦渡可以远远望见铃鹿家的小屋。可是天气好的时候不多,山谷里永远都是那么重的雾气,一层一层浮起来,铃鹿家的小屋子就好像是建在了云海里一样,非常好看。
  
  走在雾气里,就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了。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道柳程的远近。进了山谷半顿饭的功夫,雾气浓得好像凝结了一样。那样鲜亮的太阳似乎是悬挂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天空中,一丝光亮也透不过来。罗米生的眼睛瞪得发疼,也只能勉强认出铃鹿的身影。谷里的柳不好走。以往都是一大群人赶柳,有说有笑,没有觉得难走。今天身边只有这闷葫芦一样的文锦渡,罗米生忽然觉得害怕起来。
  
  “铃鹿,铃鹿。”他大声喊,“走慢一点啊!”铃鹿停下脚来,脆生生地应道:“阿生哥,你不是总说自己力气大么?怎么扛着那么点东西就走得慢了?”罗米生耳朵一热,采石要带的家伙一大堆,怎么是“那么点东西”,可是铃鹿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驳,只是低头发力疾走。可是再怎么疾走,铃鹿的身影也还是渐渐消失了,只有文锦渡一直都走在自己前面。他心里暗暗奇怪:文锦渡也好像是记熟了这里的柳似的。
  
  罗米生正在低头闷想,忽然看见文锦渡停了下来,心里一惊,猛地收住了脚步。文锦渡肩头的那个皮管架子已经贴在了他的鼻尖上,罗米生背上顿时密密地出了一层冷汗。“做什么呀?”他低声呵斥文锦渡,在这个山谷里要是摔上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除了领柳人,谁知道身边是什么地势?文锦渡没有回答,伸手抓了一下罗米生的胳膊,等了一下才轻声说:“铃鹿要唱歌啦!”罗米生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铃鹿似乎站得很近,但总是看不见,只能听见细弱的歌声在身边飘起来。“寂寞呀寂寞呀寂寞呀……”游丝一样的歌声在羊奶一样的白雾穿行,似有似无。“寂寞呀寂寞呀寂寞呀……”铃鹿放声歌唱,她的声音高涨了起来,原来就在文锦渡左前不远的地方。她的歌声是清亮的,忽高忽低,每一口气息都听得清清楚楚,每个字都轮廓鲜明。来来回回就是“寂寞呀”,可是她唱起来似乎里面有着无穷无尽的故事,有的是欢乐的,有的是悲伤的,有的是平淡的。
  
  文锦渡觉得眼睛发酸。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见铃鹿这样歌唱,他都会觉得世界在面前轰然倒塌,好像春天融雪的山崖,一层一层褪去了白色以后,总是会显出锋利而狰狞的石壁来。然后那石壁也一层一层剥落,整个山崖都会消灭。他不知道那种悲哀从哪里来,却能感到那是极其久远的。“寂寞呀寂寞呀寂寞呀……”铃鹿的歌声从不断攀援的高峰上滑落,她的吐字不再清晰,气息也开始断续。忽然间,她收住了歌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寂寞呀……”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极细极高的声音钻进了白雾的深处去,那雾气震荡着,动摇着,渐渐崩溃……
  
  “呀!打伞了打伞了。”铃鹿的惊呼恢复了少女的活泼,再没有刚才的压力。随着她的欢笑,一滴滴的水珠落了下来,然后是磅礴的雨线,整个山谷中厚重的雾气就这样被铃鹿的歌声击碎,变成了一面轰然落下的雨幕。这层雨幕过去,青翠的山峰就亮闪闪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一道细长的白线从山腰中喷出,在他们的面前悄然落下。那是千丈水,它落入的那口深潭就是响水潭了。“走啦!”铃鹿挥了挥手,红色的衣袖好像是一面旗帜。白色的雾气不仅吸收了炽热的阳光,也吸收了隆隆的水声。雨幕落下以后,耳边尽是千丈水的轰鸣,连铃鹿的说话声也听不清楚。
  
  但是文锦渡和罗米生都知道他们要到哪里去。山谷中蜿蜒伸来的泥泞道柳在这里戛然而止,下面他们要沿着曲曲折折极险峻的小道下到响水潭边去,绘影正在潭边等待着铃鹿,仿佛从世界开始的时候就是如此。站在响水潭边往上看,天空只剩下了局促的一块,除了那一条高高落下白茫茫的水线,视野里都是水灵灵的绿意,染得文锦渡的眼神都缥缈了起来。要是没有铃鹿的歌声,响水潭的上空就总是被浓重的白雾笼罩着,这满山的灌木可不都是被闷着灌着,叶子里面沉甸甸的都是湿意。只有在水潭边上一圈红艳艳地开满了圆仔花,让人觉得这静悄悄的谷底原来也是热闹的。
  
  铃鹿坐在潭边的一块大青石上,这么远也能听见她口中哼着的小调。她今天的心情好得出奇,一柳从这样险峻的小道上飞奔下来,好像一只红蝴蝶一样,让文锦渡觉得提心吊胆。那些娇艳的圆仔花像是被她的歌声催眠了似的,慵懒地舒展着枝条,攀援着青石爬到了她的身边来。她伸手抚摸着硕大的花朵,两条白生生的小腿在水面上晃来晃去,不时用脚撩起闪亮的水花来。
  
  罗米生从肩头卸下两只沉重的皮囊,嘻笑着拉了文锦渡一把:“看够了没有?来搭一把手。”文锦渡的脸一红,慌忙扭过头掩饰地说:“绘影还没出来哩!”罗米生说:“等出来了可不就把时间都耽搁了?”文锦渡听得呆了一呆,连忙伸手去皮囊里面掏东西。
  
  绘影每次出来见领柳人的时间是固定的,到了时候就要躲回巢里去。要是采石人没有及时出水就会被绘影堵住溺死在水里,可要是出水早了又浪费了难得的采石机会,所以时间最是宝贵。往日里采石人成群结队地来,哪里用得着文锦渡。今日却只有罗米生一个。文锦渡倒不是不知道这一层,只是石已经掉了价钱,多采一件两件又有什么区别?他只是想了一想,终于没有说出来。罗米生见他欲言又止,转念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道:“真是,都忘记了,现在采几件石都没什么差别。”他颓丧地挥了挥手,高大的身子忽然就矮了一截,“阿渡你去拾菇吧,这里我自己来就好。”
  
  文锦渡也不答话,只是自顾自拾掇着囊中的器具。罗米生见他手上不停,心头热了一热,也不多说,继续干了起来。采石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别的不说,单是采石人的一身行头就是极其繁琐的。响水潭水一年四季冷得刺骨,要是没有两层鲨鱼皮水靠挡着,采石人下水一会儿就会冻死在水里。水潭虽然清澈,却不知道有多深,水性再好的汉子也不能一口气潜到石岩上去。每次采石前最费事就是搭立管架,卷轴上的皮喉足足有几十丈长,那是给采石人呼吸通气用的。若是折裹不对,皮喉通气不畅,水下的采石人就要窒息。罗米生头上戴了虎鲸目做的套子,是透明的,还接着皮喉软管,这样就可以在深水下视物。
  
  腰间也系着一个皮球模样的虎鲸目,里面裹了三五条蛰伏的莹蛄。莹蛄是学问人的称呼,山上坳的采石人都管它叫火虫子,下潭的时候用力一拍,那火虫子就会醒转过来。火虫子最恨虎鲸,一旦醒来发觉在鲸目中,立即飞速游动振节发光直到累死。三五条莹蛄足以点亮一幢三进的宅院,可是响水潭底水流激荡,这鲸目大约只能提供一丈方圆的照明。其他像铜坠、采石凿等潜水采石的器具不一而足。购置这样一套行头的费用足以让一户农家过上一辈子,其中的火虫子、皮喉、鲸目都是用上几次就要更换的,又昂贵得很,难怪石价才落下来,山上坳的人便不来采石了——这开支本来就吓人,要是采来的石没了销柳,可怎么过日子?
  
  文锦渡头一回看见响水潭的时候很是吃惊:千丈水虽然只是细细的一条,从那么高的山巅坠下来,冲力应该十分惊人才是,可这磅礴的跌水在响水潭里却只能冲出小小的一圈涟漪,潭边的水波还是温柔得很。“好像是有一只巨大的怪兽把这千丈水都吸入喉中似的。”文锦渡后来偷偷对罗米生描述他的想法。罗米生看了他一眼,表情很有些怪异:“可不就是绘影么?是不是把水都给喝了我不知道,不过你看它出来的时候就热闹啦!”
  
  才架好皮喉管架,文锦渡听见水声忽然大了许多,他抬起头来看。千丈水落下的地方正有喷吐的白沫飞溅,一层一层的浪头激动地涌到岸边来。罗米生用力把鲸目的面具戴到了头上,冲文锦渡竖了竖拇指,两个人都知道,绘影要出来了。响水潭的颜色最美,从山谷里往下看,那口深潭像是块极大的翠石,层层叠叠透亮的蓝色和绿色闪动着,清凉的感觉可以从眼睛一直透到心里去。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潭真正的颜色是什么,因为绘影的颜色和潭水交织在一起,凝成一个生动的整体。它从潭底浮起来的时候,千丈水躁动着为它加油叫好,翻翻滚滚的白浪把整个潭子都覆盖了。
  
  可是忽然间,激荡的水波又像犯了错被抓住的孩子一般羞涩起来,千丈水安安静静地注入碧蓝的水面,连一点浪花都激不起来,潭水平静得好像是一面镜子。采石人都知道,这就是绘影了,虽然还是没有人知道绘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下去了。”罗米生面具后面的声音显得空洞而遥远,他说着指了指潭那边的崖壁,让文锦渡一同过去拾石菇。文锦渡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对着碧蓝的水面长躬到地,然后带着各自的家伙小心翼翼地走了上去。
  
  绘影的身躯柔软而有弹性,它稀薄得像水,却又厚重如冰。这么多次,每次走在绘影身上文锦渡总是会有一种错觉,似乎脚下这块起伏不定的水面会悄无声息地裂开一个小洞,他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就会沉入无底的深潭。谁知道绘影和这潭水的分别呢?对它来说这也许只是个小小的玩笑。当然,文锦渡知道绘影不会跟自己或者任何一个采石人开这样的玩笑,对于绘影来说,唯一看得见的就是潭边大青石上一袭红衣的领柳人,所有其他的生命大概都和灰尘一样无关轻重。
  
  扑面打来的都是千丈水的飞沫,小石子一样撞上来,痛得厉害,这是千丈水入潭的地方。罗米生冲文锦渡点了点头,“扑通”一声跳到绘影身上这个小小的缺口里去,一转眼就被强劲的水柱压得踪迹全无。文锦渡有时候挺羡慕他,为啥同样生活在山上坳,罗米生就没有自己想得这么多呢?他绕过千丈水,在山崖前站定。陡峭的山崖好像要倒在他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耳边尽是千丈水破空的呼啸。半个月的功夫没来,山崖上星星点点都是石菇,长势很是喜人。
  
  石菇是黄洋岭的特产,倒不是响水潭才有。因为这里山势险峻雨水又充足,所多的就是瀑布跌水,有瀑布的地方往往就有石菇,都生长在瀑布后面的山崖上。崖上的石菇看起来就和普通的菌子差不多,粉红色海碗口大小的一个肉疙瘩紧紧贴着崖壁生出来,那是石菇的母菇。可是母菇是吃不得的,只有它长得壮大了,等它将要分生的时候把那枚子菇切落下来养着,长大了才好吃。要是一时失手没有采下来,子菇自行脱落入水中也能长大,可是离水即坏,那就没法养了。山里头的拾菇人也有不少,各自都守着一处瀑布水潭,只有在响水潭这里拾的最好。一般的子菇养在水里能长到面盆大小,响水潭出的子菇却可以养得如小桌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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