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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悠长假期 (2)

第一章 悠长假期 (2) (第1/2页)

韩经伦在公司里的企管部门做事。
  
  他孜孜矻矻,兢兢业业二十余年,苦于没有大学文凭迟迟得不到提拔,受不到命运女神的垂青。不过他自命清高,对待上级眼睛仰视,手臂却仰不起来,蹉跎数年,只好任上坐以待毙。
  
  平时几个失意者一块喝茶发牢骚,痛贬体制,但谁都没有五柳先生的勇气。
  
  但是他如此心理终不忘教诲思瑞,灌输文凭至上的思想,只是自己常年在外忙碌,难得回到家里亲自指导,只好按时寄些书本来供儿子读。
  
  他高中时候品学兼优,语文物理在全县考试都屡屡拔尖,高考是十拿手稳。可惜家里境况不好,只能去当兵,因此遗憾终身。
  
  种种爱与期盼全寄托在儿子身上。
  
  他寄给思瑞的这些书很有特点,仿佛吃饭用餐一般,先上正餐,吃完了再上些水果甜品,以助消化,往往先寄些学习资料,然后再寄些课外读物。指导工作全落在韩母身上。
  
  韩母是典型的相夫教子型的女人,一肚子学识全奉献给了儿子。
  
  思瑞生性贪玩,在贪玩的季节里哪里吃得下韩父寄来的书。
  
  这些书虽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却可惜,倒可以在伙伴面前炫耀。韩母的殷殷教诲,他吸收不了,终日跟小伙伴们玩在一起,荒掉大半童年。
  
  韩母由爱而恨,恨不能学孟母搬家育子。这想法没过多久,韩经伦值公司小区建设分了房子,将母子俩接到北方的小城,倒也了却心愿。
  
  思瑞远离了伙伴,童心一下子飞跃至老年,心里悲了白发,对故乡好比恋人一般思恋。
  
  韩母是女人,女人是水,遇方则方,遇圆则圆,反倒返老还童起来,和院子里的老乡打牌散心做美容,其乐融融。
  
  思瑞在学校里的成绩不好,韩父的书不足以让他拿出来炫耀,就退至嘴上吹嘘。
  
  大家都摸清他的路数和底气,从骨子里轻视他,把他视为空气一般不存在,私底下把他呼作“南蛮子”。思瑞脑子还算清醒,反唇相讥众人乃十足的“下里巴人”俗不可耐。
  
  众人自认倒霉,避而远之。
  
  日后众人中有厮喜好读书,发觉“下里巴人”哪里是人,分明是指通俗歌曲。恨学识短浅,博而不精,被首歌剥夺了做人权力。
  
  气愤之余众厮找思瑞理论。
  
  思瑞目的达到,果断收兵,偏不理睬。
  
  众厮火了,说这小子吃饱了撑得存心找揍。
  
  他身单力薄,寡不敌众,元气大伤,走路都快要找根木棒和两条腿形成三角稳定结构,遭韩父痛训了一顿。
  
  韩母爱子心切,做好菜慰劳儿子,要他以后多和本院人来往。
  
  思瑞不愿意闭关自守,极力要门户开放,认识不少本城朋友。
  
  韩母发觉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很快被蒸发的无影无踪,忍痛放弃和人打牌的时间陪儿子在家读书,以为这样自己说得话可以免受蒸发。
  
  可是她不知道物理学上水在任何温度下都会蒸发的理论,教育的话不会像膏药一样贴在儿子身上,渗到骨髓里去。
  
  思瑞也聪明,知道母亲到了城里爱打牌,常打得忘乎所以,如痴如醉。想起三十六计里“瞒天过海”的计谋——抱着大堆课本假装熟读,谨记诗圣教诲——力求“破”字。
  
  韩母见儿子如此用功,以为儿子被感化,喜得功成身退,同时发扬钉子精神,一头扎进了朋友圈里,拿出儿子补功课的劲头,全身心的投入到扑克牌活动中。
  
  中考结束,思瑞惨败。
  
  韩母心碎,心碎归心碎,忙托人找关系,思瑞才勉强进入普通高中,平生第一次祈祷上苍要是有十二年义务教育该多好。
  
  自己小学、初中在重点学校里过惯了滋润的生活,一下子坠入到市郊的普通学校,好比富家千金委身嫁到了乡下,对一切方感到怅然所失。
  
  好在这感觉只在心里维持了数天就随着住校生活的激情给融化掉了。
  
  进入住校生活,思瑞对家里的威严就仿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
  
  韩父这个一家之主终于找他谈话,要扣他生活费,吓得思瑞连足球都告别了,为成绩大补特补,看得比身体都重要。
  
  眼见着高考来临,他眼中茫然,心里状态却好比雾中骑车子,不知道前方情况,心上却存着侥幸,脚上不由自主机械的蹬着。
  
  今天一早晓青吴大伟来找思瑞,开门的是韩经伦。
  
  晓青迎上去打招呼。
  
  周父和韩父从前在同一个部门里共事,两家彼此很熟,他记得她有一段日子没来家中,今日见到,一阵热呼,问候家里境况,说:“我听说你姐夫来了,怎么不来家里玩。”
  
  晓青微笑着,说:“他刚到,旅途劳累,所以隔两天再来看您。”
  
  韩父道:“那有时间多带他走走,思瑞代我去问候问候。年轻人嘛,多接触这些有作为的人,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思瑞最怕见生人,只在嘴上应着。
  
  吴大伟向韩父说:“韩叔说的对,我们应该多多接触这些有才学的人。”说时向思瑞眨眼。
  
  思瑞一旁领会,心想暴发户的才学无疑就像女人手上的钻戒一样,用来装饰自己的虚荣,因此书是少不了的,也是必然的,是向人炫耀的必修课。
  
  辅导班前堂课是英语,报了数学辅导的三个人悠闲的在校门口不远处的粥店里喝绿豆粥。
  
  思瑞看这个早餐店狭小的很,名字倒是很特别——“荷香苑”,叫起来颇雅致,只是不理解用餐的学生都叫它“红豆屋”,亲密的仿佛在唤情人的乳名。
  
  他把这想法告诉两人,晓青解释道:“这不过是个约定俗成的叫法罢了。只因这里离学校近又比食堂清静些,来得学生大多是一男一女,所以叫得惯了。”
  
  吴大伟说:“那店主干脆把名字改掉算了,最好把王唯的诗挂上去,生意会更不错。想着红豆,吃着绿豆,很有意思。不过红豆剧毒,吃了杀人无形。这店应该叫绝情谷,哈哈。”
  
  思瑞知道他的意思。晓青这么一说,自己刚才真是多嘴,搬石头砸自己脚,怪不得老有人往这边看。
  
  他们三个人成了人家的笑料,吴大伟这会儿心里定在骂自己的是多余的一条脚,在亵渎这个地方。
  
  晓青说:“最怕学生这么叫的不是老师而是老板。因为这里本来是供应快餐的,可是大家把这里当成咖啡厅了,一碗粥可以喝半小时,你看老板面带笑容,心里恨不得下逐客令,也怪不得这里东西贵——你们等一下,我去叫一位朋友来。”
  
  思瑞嘿嘿笑着对吴大伟说:“你看,她一走,我又拖累你成同性恋了——我宁愿回去上网,不扫你的兴。”
  
  吴大伟大度道:“我看不出你这么俗,别人笑你成绩差,也没见你腰板弯过。我偏喜欢这样让人议论。我看这学校比咱们学校俗气多了,越是重点,心里越扭曲!”说时潇洒的掏出烟来抽,在心里祈祷晓青千万别再领个男生来,否则兴致彻底没了。
  
  思瑞不抽烟,闻着那味道更想出去透气。旁边的女生恶心的朝这边低声开骂,害得护花使者们纷纷瞪着眼轰向吴大伟。
  
  大伟个头高大,不在乎,居高临下的俯视,抽得更舒服。
  
  晓青没辜负他期望,领一个个头相仿的女孩子走过来坐在身边。
  
  思瑞地理位置优越,远远看到这女孩一身绿色调轻快得抚面而来,把窗外沉闷的秋意压下去,舒服得心里要回到生机盎然的春天。望一眼不由爱怜,再看一眼情不自禁,第三眼浑然不知感觉,像猫儿盯着食物目不转睛。
  
  吴大伟坐旁边不能正视,被春天挡了回去,在心里气愤的抗议,只好扭脖子忍不住偷偷瞟一眼,觉之不过瘾又瞟一眼,欲停不忍再瞟一眼,屡试不爽,总看不出这女孩子美在哪里。仿佛在赏一幅画,竭力要找出它的奥妙。
  
  忽然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女子若能说出她美在哪里,那是她的悲哀,好比可口的食物知道了它的配方,也就不足为奇了。晓青相比这女孩明显的相形见拙,好像美术生临摹的作品在心里熟悉了千万遍,早就索然无味了。
  
  女孩子不等晓青介绍,大方的取笑:“晓宝贝,你补课还带着两个保镖?”一语说得思瑞面红耳赤。
  
  “神经病——好了,我来介绍,韩思瑞吴大伟,九中的,我们一个院的。林逸欣,我的好姐妹。”
  
  吴大伟本来郁闷,嫌弃位置不好被挡在春天之外,听晓青把自己名字也排在思瑞之后,更不舒服,抗议道:“哎,我们是冒死跟你来上课的,你介绍归介绍,何必又把九中扯进来。”转眼把当她朋友。
  
  晓青板着脸着说:“连自己学校都不敢讲出来,真丢人。我是为你好,免得待会课堂上答不出问题更丢人。”
  
  思瑞坐山观虎斗,在云端里高兴着,问林逸欣:“你初中哪个学校的。”
  
  吴大伟立刻从战争里摆脱出来:“呵呵,逸欣不是六中的吧。”语气里好像母校的美女都逃不掉自己法眼。
  
  林逸欣道:“怎么不是六中的,很高兴咱们是校友。”
  
  吴大伟伸手吃惊说:“真的?哎呀,咱们在一个学校里三年都不曾认识,现在一个南一个北却能认识,这世界太奇妙,真是缘分。”语毕一脸怅然觉得自己初中白上了。
  
  思瑞的话被他抢先说了,闷头喝粥,索然无味。晓青摆手道:“行了,行了,人家又不信佛,还缘分呢,白激动了吧。”
  
  林逸欣笑着成全道:“我接受这缘分,能认识校友自然高兴了。你们假期里老师都不组织学生补课的吗。”
  
  思瑞奇怪她会问这么无趣的问题,忽然明白这是好学生的通病,抢先岔开话题说:“你们这个补课什么时候结束。”
  
  逸欣说:“你放心,我听说补课的老师开了学也会在双休日开设补习班的。”
  
  思瑞险得又问:“那你来不来?”看见吴大伟在笑他,觉得不好意思,赶紧闭嘴。
  
  上课的老师让思瑞吓了一大跳,晓青说是50岁左右的老师讲课。但这位老师年轻的让他觉得自己韶华已逝,青春不再了,在心理上苍老许多。
  
  老师把公文包放在一边,用手捋一捋油亮的头发,笑吟吟道:“哎呀,热死了,什么鬼天气。好了,大家放松一下,不要把气氛搞的太僵嘛,你们的毕业评语可不是我来写呦,听我的课不要太拘束,咱们不搞课堂里那一套,大家都把气氛活跃活跃。”
  
  思瑞下意识的抬头四下观望,除了这老师一个人在台上抽动脸上的细皮嫩肉外,学生都在下面微笑着像面试官悠然坐着看他表演。
  
  旁边的林逸欣头都懒得抬,挥笔像在写信。定眼望去被身边的吴大伟用胳膊挡住,自己没他高,俯视不了,急得要死,宛如考试看不到旁边学生的卷子。
  
  吴大伟明显察觉了这一点,把胳膊抬得更高。晓青也没抬头,和周围认识的同学打手势作哑语交流。
  
  相比之下,只有自己仿佛是来听课的学生,脖子伸得像长颈鹿,顿时觉得做作,自惭的低下头来。
  
  老师走下讲台又道:“我的课宗旨是要打破常规,个性要开放,思维要发散。好了,下面我出几道题,大家先暖暖脑。”
  
  思瑞在下面闻到一股扑鼻的香水味,抬头一看,这老师出完了题两手背着悠闲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心里正诧异,慌得赶紧拿笔盯黑板。
  
  待他走近,瞥见这人跟女人似的往脸上涂抹化妆品制造面具,怪不得不显老,鄙夷的心想时间在他手里好比玩物。这一刻他走在20年前,等到一洗了脸就跑到30年后了。他虽然教数学,可是爱因斯坦的理论应用的最自如,不用走得像光一样快,站着不动伸手往脸上抹一把粉,时间就玩于掌中了。
  
  以前自己只知道女人是对付时间的高手,有返老还童的绝技,不想这男人也借鉴了这项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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