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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2节 (第2/2页)

传闻这东西真是可怕,周一粲已经感受到它的压力了。但她的脚步不能停,河阳目前的形势,既是在考验强伟更是在考验她,她渴望以实际行动赢得上面的信任和支持,特别是齐副书记的支持。
  
  从省城开完人大会议回来后,齐副书记给她打来电话,简单问了下河阳的情况,没等她流露出畏难情绪,齐副书记就鼓励道:“一粲同志,出现问题并不可怕,关键要有信心去面对、去解决,省委相信,你跟强伟同志会同舟共济,把河阳带出困境。”她在电话里向齐副书记表了态,齐副书记笑说:“表态就不必了,我还是那句老话,凡事看行动。”
  
  看行动?
  
  本来,形势都快要把她推到强伟的对立面了,她自己呢,也想旗帜鲜明地跟强伟划清界限,不管强伟后面站着余书红还是别人,她都不怕,也用不着怕,在大的事端面前,评价一个干部的尺度只有能力,还有是否果决。这点上她不想输给强伟,也不能输给强伟。起初她同意跟乔国栋等代表联名,提议召开人大讨论会,目的并不完全是冲着强伟,她想借人大的力,尽快将小奎一案查清,只有查清小奎的案子,老奎的问题才能彻底解决。可惜,让秦西岳一搅,人大这力是借不上了,现在只有靠自己。这些天,她已暗暗采取行动,她想凭借自己的力量,搞清那些心中疑惑的问题。
  
  难的是,齐副书记说了“同舟共济”四个字,这样,她跟强伟之间的关系,反倒更难处了。过去那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后,她在心底里,真是有种取代强伟的冲动,而且随着河阳局势的发展,这种冲动越来越强烈。到底该不该抑制,她还一时拿不定主意,不过她想,只要强伟能坚持原则,她也一样能坚持。
  
  九月的沙漠骄阳似火,周一粲带着农委和水利部门的同志,来到沙漠水库,两天前她接到水库管理处打来的紧急报告,说是沙漠水库快要见底了。这又是一个令人沮丧的消息。沙漠水库一见底,沙县三十多万人口的生存就会出大问题。还在车上,她就情急地跟两个部门的负责人商讨办法,可惜眼下旱象肆虐,到处都在闹水荒,上游五佛还有苍浪等县,也是一片缺水声,河阳境内的六大水库,无一例外地被旱情逼到了干涸的绝境上。
  
  等到了水库,现实令她更为震惊。水库两边的取水处,排满了拉水队伍,有汽车、拖拉机、农民自用的三码子,还有长长的驮着水囊的驼队。取水者眼里,清一色露出的是焦渴,是恐惧。
  
  站在堤坝上,周一粲的目光不敢向两边的人群望去,那一幕真是太揪心了。上个月她还来过水库,按她的估计,这水怎么也能用到十一月,估计到那时候,老天也该开开恩了。谁知不到一个月,水位就急剧下降了两米还多。
  
  “到底怎么回事,就算天天拉,也不会拉掉这么多?”她把目光盯在水库管理处孙主任脸上。
  
  孙主任垂下头,避开周一粲目光,蚊子似地说:“半月前我们发现二号区在渗水,水是……渗漏掉的。”
  
  “渗漏?”周一粲惊呆了!如今的沙漠地区,一滴水比一滴油还贵重,居然能将三十万人两个多月的生产生活用水渗漏掉!
  
  “二号区不是开春才加固过吗,怎么会渗漏?”她将目光收回来,转到水利局局长脸上。
  
  水利局局长支吾道:“我也不大清楚,渗漏报告我也是刚刚接到。”
  
  “刚刚接到?发生如此严重的渗水事件,你这个水利局局长居然不知道!”周一粲简直气得要炸了。
  
  水利局局长脸色蜡黄,低住头不再说话。
  
  周一粲又转向孙主任:“原因查清没?目前渗漏问题解决掉没有?”
  
  “是加固工程不合格,原有的问题没解决,只在表面处理了一下,时间一长,表面的处理层脱落,渗漏就又重新开始了。”孙主任说。
  
  “时间一长?工程验收完这才几个月,说,是不是工程质量问题?”
  
  孙主任结了几下舌,目光来回在周一粲跟水利局长脸上扫了几扫,最后终是慑于周一粲的威力,讲了实话。
  
  是工程质量问题,花三百八十万做的加固工程,等于是白做。要想彻底解决渗漏,就得把加固工程全部处理掉,然后重新做一次,等于又要花两个三百八十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周一粲心里叫着,嘴上,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加固工程是周铁山的建筑公司做的,年前市上确定对沙漠工程二号区进行加固,水利部门的意见是要招标,周一粲也同意,后来周铁山找她,意思是想把这工程接下来,当时她还笑着说:“区区三百多万,你铁山集团能看到眼里?”
  
  周铁山用河阳的土话说:“苍蝇也是肉嘛,搞企业的不比你们,只要是钱,就得想办法挣。”
  
  “行,你就准备投标,能竞到手,你就去做,机会面前人人平等,你周大老板也别想搞特殊。”话虽这么说,事实上在招标中,她还是倾向于周铁山,一则,铁山集团是大集团,搞过的工程无数,让他们搞应该放心点。二来,周铁山跟齐副书记的关系,她也隐隐听到过一些,她不想为这么件小事,让周铁山找到齐副书记那儿去。当时强伟提过反对意见,他倾向于让水利厅一家公司去做,说那家公司是专业公司,对处理水库渗漏还有大坝渗漏有经验。周一粲说:“你我谁也别带倾向,让他们都去竞标,谁竞到手谁做。”工程最后落到了周铁山手里,周一粲为避嫌,自始至终,没再对工程说过一句话,包括后来增加工程款六十多万,她都没发表过一个字的意见。
  
  谁知……
  
  在水库管理处开了一个短会,周一粲就急着往河阳赶。路上她想,第一,这事必须先向强伟作汇报,怎么善后,一定要听强伟的,切不可自己再乱做主张。第二,要尽快找到一家有把握的公司,工程必须得重新做,而且工期一定要快,如果等到水库见底的那一天,怕是……还有一点,就是要想办法把目前的水荒度过去,绝不能让沙漠水库断了水。
  
  还没等她把思路理清,周铁山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不想接,但又不能不接。刚一接通,周铁山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在哪儿啊,大妹子,是不是又背着哥哥搞腐败?”周一粲气得,简直就要怒吼。周铁山又笑着说:
  
  “晚上给你压惊,我在老地方等着。”说完,将电话压了。
  
  这一路,周一粲的心情就像是被水漫了一般,提不起来。
  
  回到河阳,她没敢跟强伟打电话,直接就找到办公室去,办公室没人,秘书说强书记出去了,好像去了五佛。周一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拨通了强伟的手机。强伟耐着心将她的汇报听完,道:“事情我已听说,这么着吧,你先组织相关部门开个会,把原因查清,我在五佛还得几天,等我回来再碰头。”
  
  站在楼道里,周一粲忍不住就想,强伟在回避,或者,他不想碰这个问题。意识到这层,她的心忽然就凉了,不仅凉,而且冷。
  
  晚上,周一粲原本不想去见周铁山,无奈他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打得她手机都快要爆了。周一粲只好来到大漠汉宫美食城,在最边上一座蒙古包里,周铁山一边看着足球,一边等她。
  
  “你倒是心闲啊,周大老板。”周一粲的语气有几分苍凉。
  
  周铁山呵呵笑笑:“又怎么了,看你整天心事凝重的,你就不能轻松点?”
  
  “轻松?你把工程搞成那样,半水库的水没了,你让我怎么轻松?”
  
  “看,又来了是不?工程的事,你别乱听他们讲,我周铁山做过的工程,比他们见过的都多,怎么会是工程的问题?”
  
  “你还在狡赖,到了这时候你还敢狡赖!”
  
  “大妹子,话别说那么难听,我不是狡赖,工程是经过严格验收的,方方面面都签了字,他们现在说是工程问题,你就让我承认?这怕不大合适吧?”
  
  “我不跟你争,是不是工程质量出了问题,不用我跟你争,会有人去查。”
  
  “这不就对了,没查清之前,你就给我扣这帽子,我能戴得动?坐下吧,别为这点小事犯愁,该吃饭还得吃,该干啥还得干啥。看你愁眉苦脸的,我都替你担心。怪不得下面说,就凭你这点儿承受力,在强伟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小事?你把它当小事?”周一粲不能不激动了,她都要为水库的事急疯了,周铁山居然还拿它当小事!而且,他后面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看,又来了是不?现在不是你发急的时候,该是强伟发急的时候,你怎么连这个理也不懂?”
  
  “你少拿我们工作上的事乱说,我说周大老板,你能不能只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市委和市**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吧?”周一粲的口气已很不客气,她有个原则,就是从不在外人面前谈工作,特别是敏感话题。尽管周铁山口口声声称她大妹子,她心里,却把自己跟他划得很开。
  
  “好吧,既然你不想听,我也就不说了,不过大妹子,我还得提醒你一句,别把有些事看得太认真,认真对谁都没好处,特别是眼下这种时候,你应该多留个心眼儿,去对付别人。”
  
  “够了!”周一粲控制不住地就叫了一声,她怕周铁山再说下去,自己真会动摇,真会被他话里暗藏的那些东西击中。
  
  两个人不欢而散,周铁山硬要留她吃饭,她哪还吃得下去!
  
  第二天,她意外地听到一股传言,说沙漠水库的事强伟早就知道了,之所以迟迟不召开会议研究,就是想等水库干涸,矛盾激化后他再下手。
  
  可怕啊!
  
  随后她又了解到,加固工程根本不是周铁山做的,周铁山将工程竞到手后,以二百万转包给河南一家小工程队,然后动用关系,让验收单位还有水库管理处在工程验收报告上签了字。
  
  这事她信,据她掌握,周铁山这两年的工程,有很多是以转包形式搞的,他自己的建筑公司,只做铁路和银行部门的工程。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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