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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相安无事

第十一章 相安无事 (第2/2页)

姜望肃容:“这事不能耽搁。”
  
  他把小手一直不闲着的鲍玄镜放回苗玉枝怀里:“孩子还小,夫人不可让他在墓地久待。速去速回为好。”
  
  苗玉枝低下头,嗯了一声,又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姜兄你……一路顺风。”
  
  姜望点头表示谢过:“希望再见之时,玄镜已经能跑能跳,复见朔方之雄风!”小玄镜咧嘴笑着,仿佛听懂了一般,在母亲怀里使劲蹦了两下。
  
  苗玉枝又欠身一礼,抱着孩子回车厢里去了。
  
  车夫早已吓得半死,此刻是强自镇定,驾驭着马车,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这条街道。马车才行过两条街,苗玉枝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往左。”
  
  车夫犹豫地道:“夫人,左边不是去将军冢的路。”
  
  车厢之中,苗玉枝迷惘地靠坐着,怀中的婴儿也抿了起嘴唇,再无笑意。她的声音淡漠:“孩子吓着了,今日……不祭。”
  
  目睹着朔方伯府的马车离去。
  
  白玉瑕若有所思:“去祭鲍仲清,要经过你家吗?”
  
  “我哪里知道。”姜望不耐地道:“你倒是不妨我,出门就妨着别人了!未来的朔方伯,差点没在这摔出个好歹……你备的车呢?”
  
  “车不就在——”白玉瑕扭头过去,才发现那驽马吃这一吓一激,已是跪伏在地,死得透。本就不怎么样的车厢,在他放手之后,亦是摔在地上,分崩离析。
  
  “噻。你运气真不好,找的什么马车。”白某人把手一拍:“算了,我再去弄一辆回来。”
  
  之所以非要备马车,倒不是姜望要讲什么排场,而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在齐境之内横飞了。总不能徒步出境?
  
  “不找了,就这样走吧。”韩令在这时候走出来。
  
  姜望道:“我已夺爵去职,境内不可横飞。”
  
  “不要紧。”韩令颇为温和地道:“本官是皇命在身,奉旨驱逐。我拎着你飞。”
  
  他看了白玉瑕一眼,补充道:“你们。”
  
  宫中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天子身周之地,他韩总管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可浪费。
  
  梁庶是在道历三九一九年八月来到的临淄,在东街口做成衣生意。
  
  他的手艺其实还算不错,但在竞争激烈的临淄,也只能勉强混口饭吃……他万里迢迢跑到临淄来,当然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他带着任务。
  
  他的任务非常简单,就只是搜集所有关于大齐武安侯(彼时还只是青羊子)的情报。甚至因为他本身并不具备超凡修为,对他的情报要求也很低。不需要情报有多么准确、多么隐秘,只要是临淄城里关注武安侯的老百姓,能够第一时间得知的消息就行。
  
  而他所获得的酬劳非常丰厚,足够他在中山国的妻子儿子锦衣玉食。
  
  是的,他是中山国人。一个在各种意义上都非常普通的人,本身也没有什么修行天赋。在很早的时候就被神秘人吸纳,作为特殊人才培养。
  
  他至今不知道上级是谁,不知道自己背后是什么组织。
  
  武安侯以大不敬之罪,被削爵去职、驱逐出境!这消息哄传临淄,他当然也第一时间得知。
  
  通过进料的渠道,夹了一封闲谈的信,将此事加入临淄的诸多杂谈中,当天就送了出去。
  
  他不知道终点是哪里,不知道谁会接收,也不知道临淄是否还有他的“朋友”存在。他也不需要知道。
  
  这封信以非常可怕的速度传到了新安城,中间当然少不得一些超凡手段。
  
  这是庄国国相杜如晦亲自架设的一条线,耗费巨万,横贯现世万里,只为姜望一人。
  
  道历三九一九年姜望于黄河之会登场,剑指林正仁,吓得所谓的庄国天骄不敢上台,而后一举夺魁、天下扬名。
  
  从那个时候起,这个名字就成了庄高羡的心病。本该随着历史烟消云散的枫林旧事,便成了一块拔不掉的恶疮,挤不干净的殡!
  
  甚至还是在归国的路上,杜如晦就已经着手准备针对姜望的情报线,一直到如今!这些密密匝匝的情报,支撑着他们历次精准的行动。
  
  第一次通魔之罪,天下缉捕,险就功成。
  
  第二次更是由庄高羡亲自涉险,匿迹前往妖界出手,成功将其打进霜风谷,近乎完美地完成了计划。
  
  之所以只能说“近乎”,因为姜望于不可能中创造了可能,奇迹般地逃回现世。
  
  而后相安无事到今天。
  
  是的,本该是相安无事。
  
  庄高羡已经放弃再冒险,他作为一国之君、四千里山河主宰,传承了三代的庄国正朔天子,冒那么大的险都没能成功,还被齐国敲打,被三刑宫盯上了。若再三为之,风险太大,而收益太浅!
  
  身为大齐武安侯的姜望,本就与他一起站在时代的洪流里,本就同为国家体制的一员!是既得利益者,也是体制本身。
  
  天子不杀,弑君者百代莫赎。除非社稷崩灭,天子杀天子。
  
  大齐武安侯是不可以擅杀他庄国天子庄高羡的,无罪而诛天子,等于挑战现世主流的国家体制,等于否定人道洪流里的天子之概念,亦等于阻截人道洪流!
  
  人道洪流滚滚向前,国家体制乃是大势所趋,任何阻挡在此洪流之前的存在,都将被毫不留情地碾灭。姜望如是,齐国也不能例外。
  
  今日大齐武安侯敢擅杀庄国天子,他日景国便能问罪临淄!
  
  除非他庄高羡有大恶大罪,或有机会责而杀之。但他如此贤明,朝野称颂,他如此德昭,万民敬服,又哪里存在这样的机会?
  
  又或者,有朝一日大齐帝国一匡天下,连景国也扫平——那又怎么可能?所以庄高羡本是已经放弃了冒险的。
  
  他愿意和一个不断证明潜力、不断创造奇迹、身后站了越来越多强者的年轻人,在遥远的时间和空间里相安无事。
  
  他愿意把遥在东国的绝世天骄,当成一个警醒自己的暮鼓晨钟,以其每一次精彩的事迹为回响,督促自己更虚心纳谏、更勤政爱民,带领这个国家往更高处走。
  
  但是现在……
  
  “他现在可以杀你了。”殿中有高悬之明镜,镜中的声音如是道。
  
  空阔的大殿里,唯有庄高羡一人坐龙椅。
  
  他的面容隐在阴影里:“是的,这很公平。我现在也可以杀他。”
  
  镜中的声音道:“他非大齐国侯,不再受齐国庇护。但仍是带回神霄世界消息的人族英雄,你若杀他,自损国格。一旦暴露难逃三刑。”
  
  庄高羡坐得端正而威仪,轻轻阖眸,只道:“所以我需要做得干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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