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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变化

第七章 变化 (第2/2页)

玉和偏头看他:“母后……要送她去腰斩?”
  
  炎翊一愣,似乎也不相信母后能做出如此举动,不由看向犯人,只觉得熟悉得很,可……炎翊实在说不上来。
  
  “此人是……”
  
  一名侍卫连忙回答:“回禀慎王,她刺杀太后,污名实不能染耳。”
  
  “刺杀母后?”炎翊又是一愣,眼中满是关切,“母后可有受伤?”
  
  “太后受了惊吓,但并无大碍。”
  
  玉和不禁一笑,看向炎翊:“这可真是有了趣了。前朝元蒙叛乱,你被皇上派去讨伐,后宫太后遇刺,你们大英的前朝后宫,这是要变天啊。”
  
  炎翊微微一笑,轻轻敲了一下玉和脑袋:“我这边前面要出征,后边王妃看戏,慎王府的天也是要变啊。”
  
  玉和瞪眼:“滚……我哪里看戏了?”
  
  炎翊笑而不语,转头对侍卫说道:“腰斩不必,前朝战火日日流血,后宫能少些是些,便改斩首罢。母后若问起,只管说是本王所言。”
  
  侍卫低头称是,押着犯人起身离去。
  
  “你?有这么好心?”玉和看他,“莫不是那犯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炎翊摇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玉和不以为然。
  
  “母后遇刺,我们应去寿成宫探望探望。”炎翊又道,见玉和一脸不大情愿的样子,说:“这回儿皇兄该到了,不一会儿后宫嫔妃也要到了,届时给你安个不孝的罪名你可愿意?”
  
  好吧,谁让她林玉和在大英的地位岌岌可危啊。玉和叹了口气:“不愿意,走吧。”
  
  炎翊心满意足地和玉和并肩前往寿成宫。
  
  此时的寿成宫,殿外站着一众嫔妃及几个皇子公主,殿内有皇帝、艳贵妃和跪着的太医们。这番场景过于隆重庞大,以至于玉和来时,差点没以为太后要就此驾鹤西去了。
  
  太后被一众人安排着躺坐在床上,闭着眼睛不说话,任由太医们在那儿说话。直至炎翊到来,太后才有了点反应。
  
  “翊儿,”太后低声念了一句,却又沉默片刻,“……你们出去罢,哀家想和慎王单独说说话。”
  
  玉和不知哪里忽感,颇为同情地看了眼身边人,在遭到炎翊的笑脸杀后恹恹地随着众人退了出去。
  
  寿成宫的延福殿渐渐安静下来,待到殿外的喧闹也平息了,太后才睁开眼看向小儿子,说话声低低的,像是在等待惩罚的犯人。
  
  “我的儿,茗氏死了。”
  
  炎翊脸上惯有的笑容忽然僵住,他有些没听清,问:“母后,您说什么?”
  
  声音一如往常平稳,但太后仍是察觉到儿子语气中的颤抖,她如同认命般地说道:“茗氏死了,她发了疯要刺杀母后,她……该死。”
  
  炎翊发了怔,他觉得眼前这位老母亲在跟他开玩笑,他摇着头笑了笑:“不可能,您说笑呢。”
  
  “……算时间,她现在应已被腰斩了吧。”太后抬起头,双目看向床前的西洋钟。
  
  “腰斩?”炎翊迟钝地开口,脑中掠过方才被侍卫押着的犯人,忽然间如同晴天霹雳,几欲是要站不稳。炎翊的眼眶已经开始发红:“不可能,你骗我!”
  
  太后没有回答,她选择重新闭上眼,让自己仿佛睡着了一般。
  
  “你答应我的,你答应过我的。”炎翊就像是醉了一般,神色迷离,唯有不同的是他站得稳稳的,仿佛脚扎了根一样。炎翊心如刀绞,可偏偏又毫无一滴眼泪落下,他只道:“你说,只要我安分,就会放了她……就会好好活着的。娘亲,怎会说话不算话?”
  
  “娘亲”二字如同刀一般深深地扎进太后心中,她坐起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儿子:“你说什么?娘亲?我才是你的娘!茗氏不过一个贱妇,是哀家含辛茹苦生了你!是哀家保得你这份亲王荣耀!茗氏、茗家,早在这世上消失了!”
  
  炎翊没有回答,他深深地看着太后,眼神陌生得仿佛从未认识一样。他躬了躬身,语中没有任何情绪:“儿臣告退。”
  
  太后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炎翊退后,殿内又安静了一会儿。皇帝没有进来,太医也没有进来,那些嫔妃也没有进来,最后,锦安进来了,同时端了一碗黄米粥。
  
  “太后受惊了,吃些粥吧。”
  
  太后闻言,抬起眼看她,眼眸内,只见一片心碎。
  
  “锦安,”太后问道,“哀家……错了吗?”
  
  锦安愣了愣,她有些不知道太后的问题是指什么,是杀了茗氏?还是方才与慎王的争执?亦或者是许多年前送给俪贵妃的堕胎药?还是最初选择嫁入东宫?
  
  “太后没有错,”锦安回答,她以笑意安抚道,“爱子心切罢了。”
  
  再说炎翊,面无表情地回了府,整得玉和有些莫名。她是知道太后的厉害,说起话能气死人不偿命,且一贯自恃刚愎,传统的老顽固了。然,太后对这位儿子向来是包容到底,今日为何总感觉延福殿笼罩着一片沉重的气氛?
  
  应是遇了不愉快的事吧,玉和想,又觉得炎翊马上就要出征,多少是作为妻子,这样熟视无睹的过去实在不好。故而,玉和将一脚迈入漱玉苑的腿收回,拐弯去了轩墨斋,一边吩咐青衣去热酒来。
  
  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嘛。
  
  然而玉和在轩墨斋转了一圈没看见炎翊人影,就连与之要好的阿承也没有看到。正默叹要浪费酒时,忽然感觉头上屋顶有震动。玉和退出房间,往屋顶上一瞟,霎时了然,转手拎了两坛酒飞身上屋。
  
  待玉和在屋顶上站稳,便见炎翊四仰八叉地躺在屋顶上,双目无神地看着满天繁星,而阿承则坐在旁边,正一脸惊叹地看着自己。
  
  不得不说王妃厉害啊,他都是爬云梯上来的。阿承如此叹道,一边行礼:“见过王妃。”
  
  玉和笑了笑,对炎翊道:“有酒,要吗?”
  
  炎翊不答,阿承则立马回答:“王妃好主意,那奴才就退下了。”
  
  玉和张了张嘴,还没蹦出字来,阿承就已消失不见。
  
  玉和略带歉意地说:“打扰你们了?”
  
  炎翊仍是没有回答。
  
  玉和并不计较,她在炎翊身边坐下,将一坛酒递给他。过了半晌,炎翊起身接过,但没有喝。
  
  “这酒啊,是我们君后亲自酿的,”玉和自顾道,“我取名为解忧酒。”
  
  “……林月君后酿的酒,为何你取名?”炎翊低声道。
  
  “我们关系好呗,”玉和一边笑道,一边端起坛子喝了一口,“你慎王终于不在我面前笑了,难得。”
  
  炎翊也喝了一口酒。
  
  玉和长长地叹了一声:“开始的时候,我还差点信了你那笑脸,后来经莫姑一点,我就明白了,也理解。”
  
  炎翊看她。
  
  “宫里的孩子,都不容易,”玉和躺了下去,一手枕着脑袋,另一手往嘴里送酒,“我以为我来大英可以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是是非非,没想到竟然是从虎穴到狼窝,太糟糕了。”
  
  炎翊道:“你醉了。”
  
  玉和看着他的背影,嗤的笑了一声,继续道:“其实我挺羡慕你。”
  
  炎翊不语,只看着坛中酒。
  
  玉和又倒了口酒:“我啊,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似的。母君向来对我冷淡,父亲下落不明,还天赋异常,十几岁被派出去打仗杀人……我记得有一次,敌军将士将我们包围了,根本无法向外求援,我那时就带着我的兵,一点一点厮杀到最后一层包围圈,那时候,只剩我一人了……”
  
  炎翊的眉毛轻轻皱起,他知道这个故事,玉和凭此一战封神,从此所向披靡。
  
  玉和往嘴里倒酒,喝到心满意足时拎着酒站起,失神着说:“他们以为我有神助,其实只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想拼命活下去而已。”
  
  玉和又道:“我那时想,赢了,就再也不上战场。”
  
  “你呢?风流王爷?”玉和用酒指了指炎翊,笑着说,“你们大英深宫,比之战场,如何?”
  
  炎翊望着叹中酒,里面是满满一坛的星星,他不禁抬手喝下一口:“彼此彼此。”
  
  炎翊抱着酒坛,喃喃道:“很久没有人这样与我说话了。”
  
  “那很久以前与你这样说话的人是谁?”玉和道。
  
  炎翊沉默片刻,他说:“我娘亲吧。”
  
  “太后?”玉和意外地挑眉。
  
  谁料炎翊摇了摇头,一边喝酒,一边道:“太后……送了娘亲一碗堕胎药,娘亲没了孩子,父皇震怒,将我交给娘亲抚养。”
  
  “那你娘亲是……”
  
  “她,是先皇的俪贵妃,”炎翊抬起头,不由勾起嘴角,眼里全是星星,“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也是最勇敢的人。”
  
  “今日,在我们面前被押下去的犯人,就是她。”炎翊的语气低下来,狠狠地灌了自己几口酒,力气重的想是要惩罚自己:“我应该早认出她来的!”
  
  玉和沉默了,她也跟着喝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炎翊,”玉和看他,“世事难料。”
  
  炎翊不说话,又喝了口酒。
  
  “六岁的时候,有人给我下毒,是阿承的母亲救了我,”炎翊低声道,“阿承的父亲,是茗家的仆从,茗家倒台后,阿承和他父亲流落街头。”
  
  玉和轻声问:“你觉得有愧于阿承?”
  
  炎翊不语,只一顾喝酒。
  
  六岁就开始去成熟,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呢?
  
  玉和一口一口喝着酒,待到酒快见底时忽然起身摔坛,气势汹汹地对炎翊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你这个朋友,我林玉和交了!”
  
  随着玉和一声,大把大把的酒入了喉肠,渐渐不知今夕何夕,俱都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这样的结局是,次日明烈的阳光穿过窗射在玉和熟睡的脸上,令得玉和不得不转身,费力地睁开眼。眼前赫然就是炎翊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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