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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北山子茶坊

第八章 北山子茶坊 (第1/2页)

刘秀瑛与忆之至樊楼东街巷下了马车,按计划嘱咐车夫将马车停靠在指定的位置,便朝灯火荧煌的街市行去。
  
  街市两侧的酒肆、茶坊,彩楼欢门,彤窗绣柱,还有诸色铺席鳞次栉比,高悬各色彩幡,她们一径经过小食店、修车铺、解库、医馆、香药铺、布帛铺,又到了桑家瓦舍。
  
  二人只觉顿时被瓦舍内喧闹繁盛的声海吞没,两耳充斥着锣鼓笑闹,又见到大大小小的棚子紧挨着,悬挂着各色彩招幡子,每个棚子都乌泱泱挤满了人,仿佛置身在云霞缭绕的彩阵之中一般。
  
  刘秀瑛朝晏忆之努了努嘴,暗示她要不要进去看杂戏,晏忆之忙不迭摇头,紧拉着刘秀瑛往前去,逛过了几间彩幕露屋义铺,将兜卖的领抹、花朵、珠翠等一一检视,忆之买下几卷七彩绦线,刘秀瑛噘着嘴,觉得还是大相国寺内的物什更好。于是,二人继续往前,又逛了一会,便觉得无趣了,刘秀瑛眼珠一转,貌似无意将袖兜中的帕子丢在了地上,二人对望了一眼,忍着笑意,往北山子茶坊方向行去。
  
  才走了几步,便听有人喊道:“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二人心里同时一紧,又对望了一眼,互相用眼神为对方打气,这才回望过去,见是一脸憨直的李平,不由都松了口气。
  
  刘秀瑛松懈了片刻,又恼了起来,快步上前将帕子夺回,又叉着腰呵斥道:“掉了就掉了,要你多管闲事!”晏忆之眉间一簇,将她拉了一把,对李平道:“她这人素来口快,没有恶意的。”又对刘秀瑛道:“他又不知你的打算,你的帕子掉了,他替你拾起,也是好心,你为何要让他没脸。”
  
  刘秀瑛没好气道:“你倒是护的紧,我不过只说了一句,又有什么的。”
  
  忆之道:“他是我的人,难不成凭谁要说就说,自然要护的。”
  
  刘秀瑛意不平,忆之用肩膀挤了挤她,轻声道:“再丢一次便是了,保证能叫你遇见俏郎君。”刘秀瑛将要笑,又按捺了下来,继续板着严肃的脸谱。
  
  二人又往前去,行至一处说书棚,特意从听书的人群前穿过,‘不经意’间将帕子遗落后,再往北山子茶坊行去。
  
  行至北山子茶坊的大门前,便有门子热情招呼,二人随着门子入茶坊,便见天井设有假山,仙洞,流水,仙桥,金碧辉煌,别具一格。一径入内,又见茶坊是两层格局,装饰清幽,列有花架无数,安置奇松异桧等物。一楼大堂中央设有戏台,说书、弹唱,供客消遣。可以登台的艺人皆能文会词,色艺双绝之辈。二楼罗列雅阁,游廊槏面各设有茶几绣墩。茶坊内的茶博士,也皆是善谈吐,平衡人物,应对有度之流,其茶百戏的手艺更是一绝,因此声名远扬,北山子茶坊便成了富室子弟、诸司下直等人会聚的首选。
  
  忆之与刘秀瑛要上二楼,刘秀瑛给二花递了一个颜色,她便会意退了出去。忆之给了杏儿与李平些钱,叫他们各自外头玩去,晚些时候再回来。杏儿乐呵呵接过钱要走,李平并不想出去玩,便留在一楼听戏。
  
  晏忆之对被山子茶坊久闻其名,第一次踏足此地,不免十分好奇,一面踩着台叽上楼去,一面东瞧瞧,西看看,觉得到处都十分稀奇。
  
  二人将要进雅阁,忆之忽闻楼下一阵拊掌呐喊,又听众人齐齐呼唤‘苏缈缈’,便凭栏向下眺望,只见有一名妙龄女子脚步蹁跹,行至戏台中央。晏忆之将她打量了一番,只觉得那女子是极少见的柔情,肌肤若鹅腻凝脂,面如春晓之花,两弯眉似蹙微蹙,一双含情目,眼若桃瓣,睛若秋波。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其怯柔之态令同为女子的忆之都禁不住心生怜爱。
  
  被唤作苏缈缈的歌妓先盈盈一服,已得来众生欢呼,随后,一名跛脚老者为她献上琵琶,又有北山子茶坊的杂役小子,为她端来绣墩。一应皆准备妥当,她便轻弹琵琶,唱道:“桐花烂熳,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倾城,尽寻胜去,骤雕鞍绀幰出郊坰。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盈盈,斗草踏青。人艳冶,递逢迎。向路旁往往,遗簪堕珥,珠翠纵横。欢情,对佳丽地,信金罍罄竭玉山倾。拚却明朝永日,画堂一枕春酲。”
  
  晏忆之以为歌妓大多唱的是淫词艳曲,却听这一位唱的是柳咏的《木兰花慢·拆桐花烂漫》,此曲正应节气,再过不久,不正是桐花烂熳,艳杏烧林的清明之景,届时,倾城,尽寻胜去,斗草踏青。忆之不由手扶倚栏听得痴痴然,对苏缈缈也增添了几分欣赏。
  
  一曲毕,底下又有人点道《昼夜乐》,众人起哄,苏缈缈两颊飞红,含羞带臊着弹唱起:“秀香家住桃花径。算神仙、才堪并。层波细翦明眸,腻玉圆搓素颈。爱把歌喉当筵逞。遏天边,乱云愁凝。言语似娇莺,一声声堪听。洞房饮散帘帏静。拥香衾、欢心称。金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无限狂心乘酒兴。这欢娱、渐入嘉景。犹自怨邻鸡,道秋宵不永。”
  
  这一曲听得忆之面红耳赤,她虽不知具体详情,却也模糊有了想象,只觉仿佛正置身红鸾绣帐床中,有那样一位神仙官人般的风流人物,与自己四目相望,不由身子也烫了起来,时逢秀瑛从雅阁中探出头,连声呼唤忆之,又压低了声音道:“快来,快来,好戏开始了!”
  
  忆之忙将扰人的情绪抛开,进入雅阁时,秀瑛已经站在窗前,见忆之进来,连连招呼,忆之紧着脚步赶了过去,二人凭窗眺望,只见乌黑的后街陋巷中,一只鸳鸯灯烛火摇曳,一名身穿白衣澜衫的年轻男子正在作揖,看姿态,仿佛与马车内的人在对话,不一会儿,那男人将手帕从暗兜中取出,再由二花接过,呈给马车内的人儿。
  
  秀瑛已经忍不住要笑,忆之也想要笑,心里又暗暗觉得不妥,说道:“看那人的打扮,似乎是位太学生,这样捉弄人家,是不是不好?”
  
  秀瑛却道:“你且放宽心吧,我自然会弥补他的。”
  
  忆之有些纳闷,顿了顿,问道:“怎么弥补?”
  
  秀瑛却卖起了关子,说道:“你只等着瞧就是了。”
  
  二人又继续眺望后巷,只见那位太学生连连作揖,又踌躇着在原地打转,仿佛下了好大的决心,这才鼓足了勇气,作出将要上马车的姿态。他大约十分紧张,踩上上马杌子的第一脚滑了出去,身子随着一歪,险些载倒,幸而二花及时扶住。远远注视着的二人见到这一幕,皆噗嗤笑了,复又聚精会神望着。
  
  又见那太学生,抖了抖大袖,整了整衣襟,又深深喘息了一番,逐渐镇定了许多,便又要再次上马,忆之与秀瑛的四手交织,握在了一处,不约而同替他紧张了几分。
  
  视线内蓦然闯入怒气冲天的刘宜荪,忆之与秀瑛忙将身子一缩,蹲了下来,皆心虚地胸口咚咚直跳。忆之说道:“惨了惨了,这下惨了。”
  
  秀瑛不死心,又拉着忆之探出半个脑袋去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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