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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地下城鬼樊楼

第十三章 地下城鬼樊楼 (第1/2页)

苏子美与文延博又商量了一阵,文延博先一步去了,苏子美送了忆之回至晏府,二人先一道去往清明院将事情相告给晏纾,晏纾听后,先时有些恼怒,过了半日也就冷静了下来,一时惦念富良弼,命厨房做了醒酒汤派姜妈妈带几个得力的女使一起去照料,嘱咐他好生修养,此事不必再管。随后,又细细问了许多详情,斟酌了一番,觉得文延博的法子可以一试,又提点了一些不到之处,苏子美便去了,晏纾思忖了片刻,一面让忆之不必过分担忧,先回院里,一面又吩咐晏荣套车,要往另一位宰辅,李公家去。
  
  忆之只得先回到院中等候消息,心中越发觉得没趣,见那书案上的字帖,描纸还摊着,笔架上的笔也硬了,砚台中的墨也干了,少不得数落杏儿几句。
  
  杏儿同她辩解,说道:“姑娘体谅我些吧,家里的浆洗婆子走了好几个,还没招着合适的,这几日渐渐暖了,褥子被面全要卸下浆洗,铺晒,再换上新的,我正忙地不行,姑娘喊要练字,我又要擦干了手取字帖研磨,范家姑娘来了,姑娘喊煎茶,我又要去煎茶,好不容易送走你们两位奶奶,姜妈妈又嫌我偷懒,浆洗地慢,我好容易让她满意了,姑娘又回来了,嫌我不收拾。”说着眼眶也红了起来。
  
  忆之心里更愧疚了几分,忙劝了几句,又说道:“我遇见了事,心情不顺畅,牵累了你,是我的不是,一会做盏七宝擂茶给你吃好不。”
  
  杏儿这才止了住,说道:“姑娘怎么不顺畅,是不是同弼大哥儿有关,我瞧你昨夜就不对劲,与往常不同。”
  
  忆之出了半日神,却不说话,杏儿又接着说道:“反正只要大官人下令,弼哥儿必定要照办的,倘若我是姑娘你,只管放宽了心吃吃喝喝,等那一日来就是了。”忆之难免更落寞了几分,忙又打起精神振作。
  
  杏儿不明就里,瞧了一眼书案,问道:“姑娘,你还写字吗?”
  
  忆之微微思忖了一番,说道:“写。”
  
  杏儿忙又研磨去了,洗笔去了。
  
  又说那姜妈妈带了几个得力的仆妇去照料被吕恭毕灌醉了酒的富良弼,晚间归来时,忆之有些放心不下,私命了杏儿去打探,杏儿去了一会,回到同忆之道:“听姜妈妈说,吐了几回,已经没有大碍了,后来又说,她们到的时候,哥儿家里那大丫头摆着正头太太的款儿在那叫骂,小丫头也不听,哥儿难受了,动一动,一个两个都往上扑。叫姜妈妈说了,还舍不得走呢,又与姜妈妈顶嘴,说两家还没成一家呢,不用上赶着来发号施令,把姜妈妈气地不轻。”杏儿素日里被姜妈妈管教地极紧,心中难免郁结,说着这处时,觉得痛快,竟乐了起来。
  
  忆之蹙眉道:“良弼哥哥家里不是才一个小子,一个厨娘,何时又来了两个丫头?”
  
  “前些时候,弼哥儿老家的大姨母,二姨母不是来了吗,仿佛是那时候雇来的,想是没走吧。”
  
  忆之纳罕道:“照理来说,弼哥儿家的大小姨母都是庄家人,他又是个知礼守本分的,哪里就要多雇两个丫头,这里头大约还有什么呢,你可有听见母亲怎么说?”
  
  杏儿道:“太太也是这样说呢,想来想去,决定明日去一趟呢。”
  
  忆之出了半日神,又问父亲回来没,杏儿摇头,忆之难免心中不安,一时怔怔地,也不出声。听杏儿劝了几句,不想她担忧,只得先睡下。
  
  杏儿见忆之躺下,忙为她掖好被角,饱吸了一口气,吹熄了油灯,屋内蓦然陷入一片昏暗。
  
  忆之听着杏儿走远,才睁开了眼,两眼怔怔望着绣帐,心里有一阵没一阵的胡思乱想,一时想到自己,父兄都在为自己奔波,还要牵累文延博。一时又想到富良弼,心疼不过。
  
  思虑万千之下,又是一夜难眠,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还是没睡着,索性爬起来练字,写过一张又一张,直到手儿发颤,再写不成一个字,这才放下了笔。
  
  她反复诵读这《兰亭序集》中的一段:“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悟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趣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忽生万千感慨。有幸生于这样的家中,父母宽厚慈爱,自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成日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乃至其所之既倦,另寻新欢,却不觉蹉跎了光阴岁月,一生碌碌无为。
  
  忆之伸出双手,凝视着。心中想到,我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窗缝中蓦然吹入一股凉气,让人不寒而栗,她往后望了望,见窗户俱关地严实紧密,那窗上的纸,渐渐地透进清光。又听得竹枝上不知多少黄雀儿的声儿,啾啾唧唧,叫个不停。院里窸窸窣窣,传来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忆之蓦然觉得有些倦了,遂起身往床上去躺着,不觉朦朦胧胧睡了去,再醒来时,撩开绣帐看,已是午后,满屋金红的斜阳,忆之叫杏儿,小丫头蕊儿听见声儿进屋,说美哥儿遣了苏福来,同杏儿在北角门说话,忆之忙要起,蕊儿为她更衣梳髻,只是手脚粗笨,一会弄岔了这处,一会弄疼了那处,一时战战兢兢,越慌错地越多。
  
  也就过了半晌,杏儿便回来了,蕊儿忙退了出去,忆之紧着问话,杏儿执起梳子为忆之梳头,说道:“苏福说,美哥儿说了,让姑娘可以放宽心,这事成了七八分了。”
  
  忆之心安了几分,笑了起来,又略想了想,说道:“一会,你去让李平给表哥送个口信,就说,殿前都指挥使刘家兄妹邀我三日后去郊外狩猎,请两位哥哥同去,我会备好茶饭果子,算是感谢两位哥哥,还请两位哥哥赏光。”
  
  杏儿为忆之梳完髻便去了,忆之又打听得知,众人皆不在家,一时恹恹,拣着几子上的紫苏梅片吃,吃了一片,觉得酸甜可口,便又连着吃了几片,倏忽胃口大开,便差人吩咐厨房做碗凉面皮吃。
  
  不一会儿,一碗拌了黄瓜丝,豆皮,辣子油,蒜汁,葱末,秘制酸汤的凉面皮便呈了来,忆之瞧着面皮白嫩韧弹,泡着辣油,又有脆爽的黄瓜丝,豆皮,心情也好了许多,遂使牙箸拌了拌,吃了一口,觉得满意,就着黄瓜丝与豆皮又吃了一口。
  
  一个不小心,辣油溅到了嘴角边,她用中指指腹抹了去,擦在巾帕上,又低头去瞧胸前,正这一会,杏儿回来了,一眼见着凉面皮,咽下好大一口口水,说道:“李平回来说,美哥儿说去得,不过小文二官人仿佛有事的,大约去不成。”
  
  忆之说道:“实则,最该谢的是文二哥哥才是,偏是他没空。”夹起一筷子面皮,用左手托着要给杏儿,杏儿忙仰着头张着嘴迎了过去,一面嚼着,一面笑,含含糊糊着说道:“就是啊,小文二官人不去,可就没劲了。”
  
  忆之吃了一口蘸了辣油的黄瓜丝,听见这话,斜了眼睛去看杏儿,揶揄道:“为什么他不去,就没劲啦。”杏儿啧了一声,说道:“姑娘你怎么想不明白,这一趟去郊外狩猎,现打现炙,咱家都带厨子,那文家能不带?”说着冲忆之夹了夹眼,说道:“文家厨子,那手艺,必定不凡。”
  
  忆之听了,心里如同被鹅毛掸子撩过似的痒痒,也不禁向往了起来,感慨道:“是呀,这样一想,文二哥哥若不去,确实就没劲。”遂灵机一动,放下牙箸,取了香薰过的花笺,执笔斟酌了片刻,落笔写下文延博的小字宽夫,写完夫字的最后一捺,心头忽闪过盛毓贞的脸,遂又将笔放了下,说道:“不妥不妥。”
  
  杏儿端着凉面皮一面吃一面凑了来,她瞧了瞧花笺上的字,说道:“写得挺好呀,不妥什么?”说完,又夹了一筷子往嘴里送。
  
  忆之说道:“还是同表哥说说,请他费些神,能邀上文二哥哥最好,实在不成也罢,花笺就不写了。”杏儿道:“即写了为何又不写了,如此,岂不是白费了这一张花笺,可得好几文钱呢,又是姑娘亲手熏过香的。”
  
  忆之道:“你忘了,文二哥哥与盛家大姑娘正在议亲,无论成不成,我都是要避嫌的。”杏儿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是。”又唏哩呼噜吃了一大口。忆之看了看已经见底的面碗,不悦地斜睐了杏儿一眼。
  
  晚时,忆之听闻苏氏从富良弼的官邸归家,便往正院去了。
  
  到时苏氏在抱厦同姜妈妈说话,正说道:“烦你这两日,两府来回跑一跑,等弼哥儿搬来……”见忆之跨过门槛,也就喑声了,又对忆之道:“你终于肯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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