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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远离汴京

第三十八章 远离汴京 (第1/2页)

话说忆之从梦中醒来,她躺在虎皮作的毛毡上,身上盖的也是虎皮缝制的毯子,针脚粗陋,她下了床,又至镜台前坐下——所谓的镜台,实则也不过是腐朽陈旧的烂木方桌,上面架着一面照地人面扭曲,锈迹斑斑的铜镜。
  
  忆之望着铜镜,检视自己脸上大朵,小朵的淤青。
  
  忽听木门开合之声,忆之回望了过去,只见姆妈捧着一盆热水,掀起帘子往里走,忆之站起身,说道:“姆妈,我又梦见那个姑娘了,她望着我,两眼泪津津的,只是不住地说谢谢,我问她为何谢我,她只是哭,就是不说。”
  
  姆妈摸了摸忆之的嫩脸,说道:“我家姑娘是好姑娘,她总来同你说谢谢,自有她的道理,快洗洗脸吧,一会,咱们的兀卒就要回来了!”
  
  忆之听了这话,遂乖乖去洗脸,又不禁嘟囔道:“在梦里,她对我说谢谢的时候,我就落泪了,我还不住摇头同她说我不配,这又是为什么?”
  
  姆妈没有听清,她收拾完床褥,又往外去,用粗瓷大碗盛了两只胡饼回来,忆之掰着胡饼吃了几口,忽听屋外一声呼喝,姆妈霎时说道:“回来了,我们的兀卒回来了!”说着,满脸欢喜迎了出去。
  
  忆之也跟着往外去,她的两眼顺着夯土堆砌做的平房,顺着黄沙小道往村口望去,只见远远弥漫着尘嚣,似有马群,奔腾而至。她顺着身边的梯子,一面提着步裙,一面往平坦房顶上爬。
  
  只见一条逶迤小道的尽头,李平带着一队人马,驮着无数行囊,鹿子,獐子,彩鸡,野兔等猎物浩浩荡荡地回来,他们有人吹着响哨,马蹄踏地震天动地。不多时,便到了眼前。
  
  平房里的汉子听见声儿,都从屋里出来,他们有的打着赤膊,露出魁梧雄壮的肌肉,呼喝着迎了上去,将凯旋的英雄团团簇拥,英雄们跳下马,一面说着奇遇,一面将硕果交托。
  
  李平勒转马头,在原地打转,一面仰起头,笑着对忆之道:“你爬这么高做什么?”
  
  忆之只得说道:“我也不知道。”
  
  李平将手伸向忆之,说道:“快下来。”
  
  忆之应了一声,两手捻着裙裾,往下看了看,不知该如何下去,她用手扶着梯子,试探着,一只脚踏在第一根横木上,随后又要伸第二只脚去踏第二个根横木,木梯跐了一下,在黄沙地上蹭出一道痕迹。她吓地缩着身子,再不敢动。
  
  众人见了,都笑了起来。
  
  李平跳下马,踏上木梯,将忆之抱了下来,随后,自己也下了木梯,又从马上解下一个包袱,递给忆之,说道:“你要的缎子,还有些治疹子的膏药。实在找不到好的了,你先凑活穿一穿,等回了兴州,就好了。”
  
  忆之不觉问道:“兴州在哪里?”
  
  李平说道:“在贺兰山下。”
  
  忆之在心中搜刮了半日,只得说道:“我还是想不起来。”
  
  李平道:“那就别想了。”
  
  忆之应了一声,回屋去换衣裳,她往床板上坐下,解开包裹,见是一套月白的儒衣绸裙,她见李平跟了进来,蹙眉道:“这也太寡淡了吧。”
  
  李平笑着坐下,说道:“在西夏,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就像你们宋国,只有皇帝才能穿黄袍,只有尊贵的人才能穿紫袍一样。”
  
  忆之望了李平一眼,遂站起,背过身去脱衣裳,一面脱,一面问道:“李平,兀卒是什么意思?”
  
  李平望着她脊背上一点又一点的红疹子,半晌才答道:“是党项语中‘青天之子’的意思。”
  
  忆之回望了李平一眼,又不知还要问什么才好,遂丢开不管,只是兀自穿衣,李平向她走来,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臂膀,忆之不妨,唬地缩着肩膀,扭身往后退了一步,她用衣裳捂着胸口,白玉一般的臂膀打着颤,一双眼睛怯生生,胡乱瞟视,凌乱的鬓角更衬托地脸儿粉光融化,我见犹怜。
  
  李平又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不叫李平,我叫嵬名元皞。”说着,一双鹰隼一般的眸子,直瞪瞪审视着忆之。他见她只是微微打颤,紧绷的心弦松了松,遂又说道:“你还怕我?”
  
  忆之垂着头,低声道:“姆妈说,是你救了我,你是这大地上最矫健最刚毅的男儿,能成为你的女人,是我的荣耀,我当敬你,爱你。”
  
  嵬名元皞又望了忆之半日,这才又说道:“你好些了吗?”
  
  忆之道:“比前几日要清醒些,耳朵也不怎么响了,只是想多了事,还是会头疼。”
  
  嵬名元皞笑着去摸忆之的脸颊,说道:“那就别想了。”他等忆之穿好了衣裳,又握着她的手,往屋外去。
  
  那些魁梧的大汉已经生起了篝火,他们仿佛火神庇体,在这深秋的寒夜里,打着赤膊却浑身火热。他们将猎来的鹿、羊剥了皮,血淋淋的,用含着黄沙的水随意冲了冲,就往上火架炙烤。
  
  他们正一径忙碌着,见了嵬名元皞,停下手中的活计,垂头致礼,又越过了嵬名元皞,看见了一袭月白色锦缎包裹着的忆之,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话要说,却又都不愿意出这个头。
  
  嵬名元皞在首位上坐下,他想搂着忆之一起坐,忆之见人群中还有女子——她们和男子差不多的打扮,眼窝深陷,鼻梁高耸,充满了异域风情。她们的形体矫健,那是天生就在马背上骁骑的气派,是野性与美的糅合。
  
  她们放诞地笑着,与男子嬉闹,浑然不见一丝羞赧之色。
  
  忆之做不到,她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元皞只是不语。
  
  元皞也不为难,遂让人搬了杌子给她坐。忆之坐在杌子上,背脊挺地笔直,她见眼前的几子上摆着一碟焯野菜,一大锅羊杂汤,一大盘炙羊肉,一大盘胡饼,与一盅酒,全无色香味。
  
  她拿起一块嗅了嗅,还未置于鼻下,已经闻到一股腥膻,她又将炙羊肉放了回去。却见众人围着篝火,把酒言歌,吃得酣畅痛快,不觉受了感染,又用竹箸夹野菜吃,无奈苦涩难咽,只得囫囵吞下。
  
  元皞见状,逗得直笑。
  
  忆之蹙眉道:“真难吃。”奈何腹中饥渴,遂掰了胡饼来吃。
  
  元皞道:“是比不上你们的手艺,再捱一阵,等回了兴州就好了。”
  
  说着,斟了酒,高高站起,忆之听他说道:“翻过前面那座狼山,就到了保安军,渡过榷场,咱们也就回家了。我问你们,想不想家?”
  
  众人应道:“想。”
  
  元皞又往众人走去,说道:“我再问你们,舍不舍得大宋?”
  
  众人笑着将他团团围住,答道:“舍不得!”
  
  元皞笑着问道:“都舍不得什么?”
  
  有人答美酒,有人答美食,有人答美人,还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朗声道:“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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