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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离恨相思愁

第七十三章 离恨相思愁 (第2/2页)

毓贞见她眉间有愁容,问道:“你有心事?”
  
  忆之恹恹道:“听闻夏松大官人补了宋大官人的缺,如今也是参知政事了。”
  
  毓贞笑道:“不瞒你说,家翁也惦记这个位置,又暗下筹谋了好一阵子,却忽然得到消息,说吕公亲自举荐夏大官人,你也知道,咱们的陛下对吕公是言听计从,今日丹书一下,遂成了他一桩心病,脸色难看着呢。”
  
  她顿了一顿,又说道:“依我之见,这个位子,惦记的人太多了,夏大官人德不配位,也难坐地稳当。”
  
  忆之不觉看向毓贞。
  
  毓贞又笑道:“你可听说过这一桩逸事?
  
  信州杉溪驿舍墙壁上有一位女子题壁,道她原出生在诗礼簪缨之家,遵父母之命,嫁给了“三班奉职”的鹿生之子。家翁久不得志,四处买通打点,这才得来晋升,于是迫不及待举家迁徙,要前往赴任。彼时,她刚刚分娩不过三日,舟车劳顿下,病倒在杉溪驿舍,悻悻临终之际,将遭遇题写在驿壁上。
  
  留宿在此处的游客,读到这一题壁词,多为激愤,为诗以吊,多达百余篇,皆是为女子鸣不平。”
  
  忆之不解毓贞的用意,只是静静地听着。
  
  毓贞接着说道:“又有好事者,指责那鹿生唯利是图,顺藤摸瓜查出他到底是往何处赴任,又是从谁手里买来的官职。”
  
  忆之心中一动,说道:“难道是夏松?”
  
  毓贞双眸明亮,笑道:“正是。”
  
  她的食指与拇指捏着帕子,轻轻甩了一甩,又按在了膝上,似漫不经心说道:“这璧上的诗听闻俱是措辞精炼,其揶揄之词,更是妙语连珠,堪称绝妙!可惜我们远在汴京,不能拜读。我私心想着,这样多的好诗,由着风化岂不可惜,倒不如叫人前去誊录下来,出本诗集,流传于市才好。”
  
  忆之细品了半日,笑道:“你果然是女张良,‘运筹帷帐中,决胜千里外’!”
  
  毓贞忙道:“嗳,可不敢当,这又算什么。”她又敛容说道:“你四哥哥,还有那富大官人,这些事,我都听说了……我想不到,有一日,我也能帮到你。”
  
  忆之笑了笑,说道:“世事难料,我想不到,在汴京的最后这段时日,是由你陪着我度过的。”
  
  毓贞讪笑道:“从前的你片刻也闲不住,无论走到哪里,又总能惹来一群人围绕,热热闹闹的,我倾慕你,艳羡你,想亲近你,却又拨不开你身边团簇着的人,无法挤到你的眼前,让你看到我。”
  
  忆之道:“我哪里看不见你,分明是你,并不搭理我。”
  
  毓贞不觉赧然,说道:“我心里卑怯,总觉得不配同你这样敞亮的人说话。”
  
  忆之轻声道:“别胡说。”
  
  不过几日,汴京城里蓦然刮起了一阵《鹿奴词集》的文风,汴京城盛名的词圣欧阳绪携名流日日在各大茶坊,开座讲堂,拣其中精妙,拆解分析其用字用词之传神。
  
  使得流传街知巷闻,爱词之人几乎人手一本。词集背后的隐藏的故事应运而生,成了个大小勾栏瓦舍,街边说书棚必演必说的节目。
  
  与此同时,弹劾夏松的奏章雪片一般飞入进奏院,堆在赵臻的案头,台谏官日日早朝时群起弹劾,甚至有老臣拦在赵臻退朝之路,握住他的衣襟,直谏地面红发乱,喷了他满头满脸的唾沫星子。
  
  赵臻在吕易简缄默下,终于扛不住压力,再下丹书,将夏松调至亳州任推官。
  
  明为调任,实为贬谪啊!
  
  彼时的夏松还在跻身入宰辅之列的喜悦中,举家老小日夜兼程赶往汴京的路途上,被拦在城关口的时候,仍是朦胧未觉,直道是你们这群蠢货搞错了,难免又生出一场闹剧,给说书人添了些佐料,给平民百姓多了些茶余饭后取乐的谈资。
  
  忆之觉得心里痛快。
  
  瓷罐里的梨膏稠密,毓贞挖了一勺来尝,富良弼与欧阳绪在边上阻止不及,欲言又止。
  
  毓贞品了品,点头道:“甜香怡人,很好吃。”她指着苏冬青,笑着对忆之道:“他啊,最好写食谱,通篇读完叫人食指大动,馀意纠缠。偏偏这握笔的手,换作握大勺时,能就变得不能了。”说罢,又看着苏冬青,持着未吃完的半勺,说道:“你可得尝一尝,这才是美味呢。”
  
  苏冬青就着那半勺吃下,发出一叠声赞同。
  
  众人被这二人齁地浑身打颤。
  
  富良弼与欧阳绪对望了一眼,二人你怂恿我,我怂恿你。即想尝试,又害怕被那噩梦一般的甜腻再纠缠,并不敢尝试。
  
  连忆之都觉得出乎意料,她也挖了一勺来尝,果然觉得美味。不觉愁颦着笑道:“从前太甜了。”她不仅在说梨膏,还在说自己。
  
  富良弼与欧阳绪恍惚觉得可以尝试一下,这才踟蹰着,各自挖了一勺来尝。
  
  苏冬青意有所指,笑道:“总算出了口恶气。”
  
  富良弼将要送进口中的汤匙,又垂了下去,沉着声道:“确实出了口恶气,但并未报仇。”
  
  忆之道:“我听王叔父前几日叱责你,说你不断上书,让陛下将夏松赐死。”
  
  富良弼抖了抖大袖,说道:“这并非我一人之意,夏松巴结宦官、阿臾宰辅,对抗西夏时,畏缩懦弱,屡次错失良机,险些害死玉祁。讨论边事,总是把众人的意见呈上来。又成日与歌妓婢女寻欢作乐,几乎酿成兵变。国难当前,诬陷我通敌叛国,诬陷……杰弟诈死叛国。”说到此处,他哽咽了一声。
  
  停顿了许久,才平复平和,继续说道:“他被赐死,众望所归。”
  
  忆之缄默了半日,说道:“王叔父说得没错,不能让陛下开杀文臣的先例。”她望着富良弼,瞳光隐晦传递着深意。
  
  毓贞眼观鼻,鼻观心,笑着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遂与苏冬青起身,欧阳绪起身相送。
  
  三人去后不久,忆之接着说道:“他这样的年纪,舟车劳顿,难免患病,又是将要入秋转季的关头。”
  
  富良弼闻言出神。
  
  忆之又笑道:“你们是君子,别为无耻邪佞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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