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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洛阳风云(1)

第二十一章洛阳风云(1) (第1/2页)

刚刚过去的永平十八年(75年)真是东汉立国以后最不平静的一年,六月,年仅四十六岁的汉明帝刘庄因病驾崩;七月,中原多地发生大瘟疫,然后京师洛阳及三州大旱;八月,北匈奴全面反扑,西域都护府四个据点丢失了一大半,都护陈睦战死,眼看着整个西域都护府就要全部丢失。接二连三的打击,给新皇帝刘炟的登基蒙下了一层阴影。
  
  建初元年初,即公元76年初,深冬。一场暴风雪,扑到了北方。洛阳城内,地面变硬,水流结冰。大家都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寒冷。身上冷,不等于心里会冷。
  
  比如说,有一个人,这会儿的内心世界,就是另外一个季节,阳光明媚,温暖如春。不管是谁,到了这会儿,都会这样。因为,天子皇位,只属于一人。谁得到了,天下就是谁的了。而他,才十九岁。而这位新天子会更自豪,更喜悦。因为他得到的这个天下,是一个难得的天下。
  
  从光武帝到汉明帝,爷爷和父亲建起的江山,正日升中天,为他再创宏伟大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虽然目前遇到了一些困难,但并没有动摇国本。只要他想干,只要他努力,或者说,只要他不失误,踏着父辈的道路,继续前行,未来就会是一片辉煌。缔造出一个盛世,让大汉帝国天威远播四海,并不是一件难事。
  
  他就是刚刚登基的汉章帝刘炟。汉章帝坐在朝会大殿上,抚摸着镀金的椅把手,不由得兴奋难耐。去年八月时,他刚刚接手朝政,这位年轻的皇帝在稳定朝局手段上表现出惊人的魄力,他登基后的第一条命令就是免除兖、豫、徐州的田租、刍稿,将仓廪赈济灾民,这一举措迅速的安定了天下,赢得了文武百官的好评。
  
  去年十月份,正当刘炟腾出手来准备处理西域的问题时,西域的战沉竟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去年十月初八,新任骠骑大将军耿秉和西域宣抚使班超联名发来红翎急使的露布报捷:永平十八年九月初三,哈密戍已校尉六百玄甲骑于疏勒城下乘夜火烧连营,引起敌营混乱,汉军六百铁骑大破匈奴左鹿蠡王三万大军,阵斩敌酋须卜在内近四千七百级,此役救出了疏勒守军耿恭残部两百余人,缴获牛羊马无算。
  
  阵斩包括匈奴大将须卜在内的近五千敌酋,这是对匈奴作战以来,多少年没有过的重大战果啊!除了霍去病和卫青,大汉帝国很久没有这样的大神了!好消息传来,顿时让焦头烂额的新皇帝豪情万丈,文武百官也为这前所未有的胜利振奋不已。人们兴奋之余也相互打听:取得这样重大战果的戍己校尉李同是谁?
  
  不过,露布报捷的兴奋劲还没过,另一封密奏更加让新皇帝瞠目结舌,班超、耿恭密奏:李同校尉护送耿恭部返回哈密后,为了救出被围困在柳中城关宠郭,李同将哈密城托付给班超、耿恭两位,亲率麾下玄甲骑全部一千骑,于九月十三日凌晨出发,顶着风雪长途奔袭金微山匈奴王廷……
  
  惊讶和忧心之余,汉章帝不禁心中唏嘘不已:真是一位忠君爱国的好臣子啊!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建初元年(公元76年)二月廿八,这都快三月了,洛阳依然是一副隆冬的景象。城市的上空阴沉沉的,苍黑的云压得很低,空气中没有风,又冷又闷。中午的时候,天空又有零零星星的雪花飘下,然而始终不大,只如烟雾一般,在阒寂无人的街上飘来荡去。
  
  洛阳城德胜门南平里北侧开着一间小酒馆,由于左近闾里中住的都是平民,至今酒馆十分的简陋,南边的土墙已裂开了一道指许宽的缝隙,为防透风,店家只用了几块粗布胡乱挡住,在土墙下又堆了半人多高的砖垛,有这砖垛顶着,土墙便不至坍塌。
  
  屋里只摆了三张方桌,桌下铺的草席多年不曾更换,黑乎乎的,破着许多大洞,隐隐的还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气。店中只有五个客人,其中四个围着火炉鞠跽而坐,火炉上热着酒。
  
  四个人每人手里拉着一条咸鱼干,声音低低的在聚谈什么,时而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另外一个客人一身军人的打扮,三十来岁,长得高高壮壮,一个人躲在靠墙的角落里,端着陶瓷大碗,正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嚼。
  
  只片刻功夫,碗中小山一样的粟米饭已经被他风卷残云般吃掉了一半,那军人停了下来,将面前的一盘豆豉酱一盘焖鸡杂倒进碗里,拌了拌,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精光,又要了些热水,将混着饭粒的水一气喝干,这才罢休。
  
  围炉而坐的四个客人见他吃得痛快,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望着自己手中的咸鱼干,忍不住咬了一小口,又不约而同的取炉上的那壶热酒。
  
  一个老者被渗进来的冷风激的身子一颤,下意识地裹紧了深衣,站起身来,信手打开窗子,看了外面的天色,叹了口气,说道:“都已经快三月了,雪照这个下法,只怕会误了农时呦……”
  
  坐在他下首的中年汉子接话道:“张伯,我听说若是人世间什么大人物死了,天象是要有感应的,不是山崩地裂,就是大涝大旱。去年皇上驾崩了,又是瘟疫,又是旱灾,匈奴人也跑过来捣乱。今个是建初元年,是新皇帝继位的第一年,没听说有啥大人物过世呀?前不久露布报捷,说西域有位姓李的戍己校尉以六百骑军大破匈奴三万,想想就不可能。难道说这里面有猫腻……”
  
  “休得胡言!”那被叫做张伯的老者瞪了他一眼,说道:“朝廷大事,在戎在祀,众目睽睽之下,战功岂能做得了假?什么天象感应,我老头子活了这么久,见到的事情多了去,从来没见过什么天象感应,这些东西都是太常寺那些官儿们鼓捣出来的,咱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别去瞎掺和。你刚才提到的这位李校尉听说只有十九岁,方某倒是想起了一个人物,那就是霍骠姚,也是在这个年纪立下盖世之功,只可惜霍侯英年早逝啊!如果当年霍骠姚还在,哪容得匈奴蹦哒到现在,可惜喽!”
  
  那中年汉子摇着头,一脸不服气地说:“张伯,你这话就不对了。听说这姓李的校尉是个罪囚,杀了人才去戍边的,出生连我都不如,如何能够跟霍侯这样的天生贵胄相比?人家霍侯本来就是皇亲国戚,天上的星宿转世,要不然能立那么大的功劳,能享那么大的富贵?这姓李的如何能比?说不定是匈奴人发生营啸,让他捡了个便宜。”
  
  那张伯笑道:“什么星宿转世?霍骠姚刚生下来也不一样躲在他娘老子怀里吃奶?不一样只会大哭不会说话?不也一样炕吃炕撒炕吃炕拉?”老者这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连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军人也不禁莞尔。
  
  那中年汉子涨红了脸,勉强笑了笑,反驳道:“张伯,你还别不服气。人这一辈子干得了什么,干不了什么,享多大的福,受多大的罪都是老天爷注定的。咱们生下来又穷又贱,只能待在这里舔咸鱼干喝老烧酒。人家霍侯打一落地就是贵人,人家吃的喝的用的咱们想都想不到。知道不?这就是命。霍骠姚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想当年咱们大汉和匈奴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败多胜少。也只有霍侯当年出征的时候才扬眉吐气,霍侯打的都是百年来没有过的大胜仗,他战无不克,攻无不取,杀了那么多匈奴人,自己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这不是上天保佑,成么?所以我说霍骠姚就是神人啊!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这一点的。要不你老人家也和匈奴人干上一仗试试,只怕你老人家连骨头渣子……”大约是底下的话太难听,那中年汉子说到这里便怏怏地住了口。
  
  那老者并不生气,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天生万物,各有所长。你把我和当年的霍侯比武功当然不成,但若是让霍侯和我老方比烧陶,只怕他也不成。你方才说霍侯是什么神人,战无不克,攻无不取。那他怎么年纪轻轻,二十几岁就病死了,可见没那么神奇。”
  
  那中年汉子咧着嘴,气咻咻地强辩道:“张伯,你这话我就不爱听。谁说霍侯是病死的?他是天上主杀的天煞星下凡,因为每次征战杀戮太重,上天不想他把匈奴人灭了种,这才把他召回去的。”
  
  “满口胡柴!”老者这下有些生气了,“当年霍侯明明是染了时疫才病逝的,哪里是老天爷怕他把匈奴人灭了种?匈奴人祸害我大汉几百年,杀我大汉百姓多了去了,霍侯作为我大汉的将军,杀匈奴人难道还杀错了?你跟在赵挺之那儒生身边当仆役都当傻了,看看你学了些啥玩意儿,满脑子都是啥天人感应,简直是不可理喻!大汉和匈奴本来就是世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杀多少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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