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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铁道横尸

第六章 铁道横尸 (第1/2页)

在路明的皮鞋内发现窃听器一事,震惊了南京市公安局。
  
  路明平时皮鞋不离脚,只有在晚上睡觉前才脱掉皮鞋,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又穿起皮鞋。平时没有其他人到路明的居室。
  
  那么,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在路明的皮鞋内安装的窃听器呢?敌特是趁路明入睡时潜入房间做的手脚吗?
  
  路明是个精明人,他在入睡前一般都是锁好房门,并特意在门前和凉台门上安了一个插销锁,凉台窗户的按钮也是插得好好的,玻璃没有毁坏的痕迹,那么敌特是怎么进来的呢?
  
  路明想来想去,忽然想到自己每星期都要到局里的浴室洗澡,因为看管浴室的老孙头还负责搓澡和修脚;自己到浴室洗澡时,双脚肯定要离开皮鞋,皮鞋锁在柜子里,老孙头另有一套钥匙。
  
  老孙头是怀疑对象。可是看老孙头那个忠厚相,平时干活默默无言,任劳任怨,他哪里像个特务!
  
  但是路明还是决定去探访一下老孙头。
  
  当路明带着龙飞走进那个潮湿的浴室时,发现负责浴室的人是个陌生的小伙子。小伙子告诉路明和龙飞,老孙头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路明和龙飞心里一惊,他们要了老孙头的地址,决定到老孙头家里探访。
  
  老孙头的家在郊区的铁路宿舍,他是个单身汉,平时与当养路工的堂弟孙富贵住在一起。
  
  龙飞和路明乘坐公共汽车来到郊区铁路职工宿舍,这是一排排平房,离铁道很近,显得十分简陋和破旧。
  
  当两个人走进孙富贵的住处时,发现这是里外两间屋,外屋有一张单人床,盘着一个火炉。里屋有个双人床,陈设简单,床上半卧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披头散发,面容苍白,睁着的那双眼睛就像两个黑窟窿。
  
  路明说明来意,那妇人说:“老孙头这几天身子骨不舒服,没去上班。刚才提着饭盒给他堂弟送饭去了。”
  
  龙飞问:“您就是大嫂吧?”
  
  妇人撩了撩头发,说:“我是福贵的老婆,前几年得了脑血栓,一直瘫在床上,当不了正常人用了。屋里脏,你们找个地方坐。”
  
  龙飞搬过一个木凳,坐了。路明则坐在床头。
  
  妇人道:“老孙头也够可怜的,老实巴交一辈子,连个媳妇也没娶上。福贵见他可怜,让他一直住在家里。福贵当养路工,风里来,雨里去,非常辛苦。他工作踏实,有股子干劲儿,年年被单位评为先进工作者。”
  
  龙飞见屋角里放着一套修鞋用的工具,心下一动,忙问:“大嫂,这些修鞋的工具是谁使的?”
  
  妇人瞥了一眼那修鞋的工具,说:“福贵年轻时是个小鞋匠,平时就爱鼓弄这些破鞋,走街串巷,挺辛苦的。后来铁路上招工,他就到了这里。我那时是服装厂的临时工,有一次车间里丢了几尺布,有人诬告说是我偷的,我一着急,得了脑血栓,就瘫在床上了。唉!……”
  
  妇人说到这里,脸上绯红,说:“不好意思,刚吃过饭,又要解大溲了。”说着,挪动了一下身子,露出床上一个圆板,她掀开圆板,露出一个洞,下面是一个铁桶。
  
  龙飞见状,扯了路明,来到外屋。
  
  妇人褪下裤子,露出干瘪的半个屁股,稀里哗啦地拉了一阵,扯过旁边的半张报纸,揩了屁股,系好裤子,又把圆板盖上。
  
  这时,慌里慌张闯进一个人来,脸色灰白,上气不接下气。
  
  “不……好了!老……哥,被火车撞死了!……”
  
  “什么?!”妇人叫道,“刚才还好好的,给你送饭去,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孙富贵,妇人的男人。只见他满头大汗,穿着铁路制服,斜挎着工具包,浑身油腻。
  
  “他在铁道上走,只顾想事,没想到后面开来一辆运煤的火车……哎!”福贵说完,抄起桌上的半碗水,咕嘟嘟一饮而尽。
  
  “这是怎么说的?”妇人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淌了下来。
  
  福贵吃惊地打量着龙飞和路明,问道:“你们二位……是?”
  
  龙飞道:“我们是老孙头的同事,他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你带我们到现场去看看。”
  
  龙飞、路明随孙福贵赶到现场,只见一列货车停在那里,旁边停着一辆警车和一辆医院的急救车。两个医护人员正把一个浑身血污的老人抬上担架。
  
  一个警察说:“已经检查完了。”
  
  一个医护人员说:“他已经死了,直接送铁路医院太平间。”
  
  那个警察指着孙福贵说:“他的家属来了。”
  
  孙福贵冲上前去,趴在老孙头的尸体上大声哭嚎:“老哥,你死得好惨哟!你给我送饭,没想到让火车给撞了,你好惨哟!”
  
  医护人员给死者的头部盖上,抬着尸体进了急救车,孙富贵也挤了进去。
  
  龙飞和路明看到急救车和警车开走后,往前寻去,只见在前面几十米处,两个饭盒卧在路旁,白花花的两个馒头沾满了泥污,散落着炒熟的白菜豆腐……
  
  路明对龙飞说:“我感觉这个孙富贵尖嘴猴腮,不像好人。”
  
  龙飞说:“咱们再回孙家,跟那个女人再聊聊,兴许能摸出点线索来。”
  
  于是二人又折回孙家。
  
  这时天已黑下来,那个妇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正抹眼泪。龙飞和路明挨近她坐下来。
  
  龙飞说:“人已经没了,大嫂也不用太伤心了,有福贵照顾,老孙头的后事你放心。再说我们已经向单位汇报了,局里工会主席很快就会去医院的。”
  
  妇人又淌下一串眼泪:“同志,你们不知道,这老孙头实在是个好人,一辈子老实,半辈子受穷,解放后生活好多了,可是他没什么文化,只能做点体力活儿。不像我那老公,还能修个鞋,打个掌;可怜的是老孙头活了五十多岁,还没摸过女人。有一次,人家给他介绍个女教师,长得有些瓦刀脸,戴的眼镜跟瓶子盖儿一样厚,两个人一见面,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可是组织上不同意,原因是那个女教师是个右派。唉!”
  
  龙飞问:“老孙头这些天没有什么反常的吧?”
  
  妇人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这些天不是老孙头不舒服,而是我那口子不舒服,经常做噩梦,有时夜里梦醒了满脸虚汗。他不舒服让老孙头陪他。老孙头这些天请事假亏的工资,他说他给补上。”
  
  “哦。”龙飞又问,“你们家里没来什么人吗?”
  
  妇人想了想,小声说:“有一阵儿老孙头夜里值班没有回来。那一阵儿,有一天夜里,我被吵醒了,睁眼一瞧,身边空空的,福贵不知到哪儿去了。外屋有动静,好像有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还闻到了一股脂粉香味。当时我就怒了,但是又下不了地,于是大声嚷道:‘福贵,半夜三更,你背着我乱搞女人!让那个小骚货滚出去!我还没死呢,我双眼也没瞎呢!’福贵在外屋应声:‘你做梦了吧?哪儿有什么女人,我正解溲呢!’他说完,手里拎着夜壶进了屋。我向窗外望去,月光下,我见一个白呼呼的东西一闪就不见了,好像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我跟福贵闹了大半夜,他死活不肯承认。他还发毒誓说:‘如果我在外面乱搞女人,祖宗八辈不是人!’我问他:‘祖宗八辈不是人是什么?是猴!猴也是人,人就是猿猴变过来的。’他说:‘不是猴,是狗!’我闻了闻他身上,没有女人的味道,就半信半疑地睡了。但是这件事一直闷在我心里,反正不痛快!但是我又能放宽心,因为我最清楚,他已五十岁了,不行了。这是家丑,不可外扬。”
  
  龙飞又问:“那个假想的年轻女人再也没有露面吗?”
  
  妇人道:“没有。”
  
  龙飞和路明回到路明的住处时,已经很晚了。
  
  路明发现凉台上的门玻璃处有个拳头大的圆孔,于是说道:“已经有人来过了。”
  
  龙飞也发现了那个圆孔,是用一种特殊的工具旋开的。
  
  路明道:“来人是从凉台上进来,又从凉台上走的。”
  
  龙飞来到凉台上,往下看了看,没有发现可疑的迹象,对面楼上有的房间亮着灯光。
  
  路明仔细检查一番,发现抽屉被人打开过,所幸的是他平时警惕性极高,家里没放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鞋柜也被翻得乱七八糟,莫非是寻找那只装有窃听器的皮鞋?
  
  龙飞迅速地检查了整个房间,他来到卫生间,听到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他叫来路明,可是两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声音的散发地。喷头、水龙头、肥皂盒等处都查过了,还是没有线索。
  
  终于,龙飞在马桶后的水箱中发现了****,上面有一个小表,时针指向二时。龙飞迅速地拆除了****。
  
  路明笑道:“好险,差一点儿咱们两个人就化为一团烟了,但是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
  
  龙飞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马上向局里反映,派人盯住孙福贵。为什么就在我们发现你皮鞋上的窃听器后,看浴室的老孙头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那个半夜三更来找孙福贵的年轻女人究竟是谁?是白薇?还是黄妃?或者是金陵梅?毛主席的专列即将经过此地,而孙福贵是铁路上的养路工,他这个职业是何等的重要……”
  
  此话未完,路明一拍大腿,说:“龙飞,你真是画龙点睛,有道理啊!”
  
  龙飞道:“毛主席说,凡事都问一个为什么。老孙头死得蹊跷,为什么在我们刚刚跨进孙福贵家门坎儿的时候,他却被火车撞死了?而孙福贵从前又是一个修鞋匠……”
  
  龙飞走到卫生间时,发现两侧有两行铅笔写的小字,他仔细一瞧,只见左联是:天下帝王将相到此俯首称臣;右联是:人间佳丽美人进来宽衣解带;横批是:新陈代谢。
  
  路明走过来,笑道:“这是我写的,闲暇之时,凑个雅趣。”
  
  龙飞笑道:“我还以为又是什么新线索呢。”
  
  路明笑着说:“龙飞,我看你是破案成瘾了,把什么都当线索了。”
  
  龙飞有些饿了,路明到厨房去下面条。一会儿,两大碗鸡蛋面条端到桌上,面上漂浮着几片白菜叶。
  
  龙飞确实有些饿了,于是拿起一碗面条吃起来。路明拿过另一碗面条也吃起来。
  
  路明见龙飞把面条吃个一干二净,问道:“龙飞,你还吃吗?要不然我再下一锅。”
  
  龙飞摆摆手,“不吃了,这面条好香!”
  
  路明搔着头皮说:“香什么?你是真饿了,因为累了,也懒得去食堂了。龙飞,我再沏点咖啡。”
  
  “你还有这种洋东西?”
  
  “人家送的,这东西让人兴奋,有时困了就喝一点儿。”路明来到厨房烧了一壶开水,然后沏了两大杯咖啡。
  
  路明把一杯咖啡递给龙飞,龙飞说:“我这肚子里已有面条了,咖啡我真有点喝不惯,喝了该失眠了。”
  
  路明端起另一杯咖啡,小心地品味着。
  
  龙飞习惯性地开始在屋内踱来踱去,他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忽然,龙飞发现窗户上端有一个小东西,贴在窗棂上,像个小挂钩。他蹬着一个木凳,上前取下那挂钩,只见这挂钩连着一条细线,一直顺着凉台通到隔壁的屋内。
  
  “这是一个小型摄像头。”他暗暗叫道。
  
  龙飞去叫路明,只见他软软地倒在沙发上,睡得正熟,怎么推也推不醒。
  
  龙飞开了凉台的门,顺着细线,跨到隔壁的凉台上,透过窗帘,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正背对着他照镜子。她身材窈窕,皮肤白皙,刚刚洗完澡。
  
  这个背影太像金陵梅!
  
  屋内陈设简单,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一张双人床,桌上有个九寸的黑白电视机。此时,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此人正是金陵梅。
  
  她的胸平平的,令人惊奇的是她的下身有一个小小的干瘪的**。这又是蔡若媚那恶魔的杰作。
  
  龙飞赶紧闪身。只听金陵梅喝道:“你还不出来?!”
  
  说着,她一个虎跃蹿到床边,一件白色的风衣已经裹住她娇弱的身体,右手握起一柄****。
  
  龙飞认为她发现了自己,四下张望,手里只摸到一把笤帚。
  
  金陵梅开了门,出去了。龙飞这才松了一口气。
  
  金陵梅来到走廊里并未见人迹,于是悄悄来到路明居住的房间门前,她从房间的钥匙孔中,看到路明刚好醒来,刚好在钥匙孔的位置,便对准钥匙孔开了一枪。
  
  金陵梅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回到房里,她正在关门时,身后响起龙飞的声音:“不许动,你被捕了!”
  
  金陵梅刚举起枪,****被龙飞夺了下来。
  
  金陵梅苦笑一下,回过头来,见是龙飞,说:“原来是你!”她的嘴动了一下,龙飞急忙去捂她的嘴,可是已经迟了。她的嘴角渗出黑汁。
  
  金陵梅双眼翻成鱼肚白,软绵绵倒下了,一条白皙的大腿从白色的风衣下裸露出来。
  
  她有一颗牙,牙根处含有一个胶囊,是烈性绿色毒药。梅花党人在遇到危险时,便咬断胶囊自杀殉职。
  
  龙飞搜查了整个房间,没再发现其他可疑之物。
  
  路明醒后发现龙飞不在房间,他感到身子软软的,知道咖啡中有人下了麻醉药。这时,他听到门前有陌生人的脚步声。
  
  金陵梅从钥匙孔中看到的路明,其实是路明映在一面大落地镜中的影像,她开枪打中的只是镜子。
  
  路明听到门外脚步声消失了,于是站起身来;他恐怕自己在光明中,容易暴露自己,于是把灯关了。
  
  路明去大衣柜取大衣,想出门去找龙飞;可是刚一打开大衣柜,一个重重的软软的东西砸了下来。
  
  他接住了,感觉软绵绵的,好像是一个人。那人冰凉,满脸血污,胡楂儿扎着他的脸。他的手上滑腻腻、黏黏的。这黏团伴随着一股恶臭。
  
  路明吓了一跳,赶紧放下那人。
  
  这时,凉台上跳进一个人,身手迅疾。路明赶紧去摸枪……
  
  凉台上跳进那人叫道:“路明,我是龙飞!”
  
  路明赶紧开灯,只见龙飞出现在凉台门口。
  
  路明回身一看,大衣柜里倒下的正是老孙头的尸首。
  
  “敌人太猖狂了!”路明狠狠地叫道。
  
  龙飞说:“马上通知局里,隔壁住的是金陵梅,她已经服毒自尽。”接着,龙飞把刚才的情形叙述了一遍。
  
  路明道:“隔壁一直没人居住,临时做招待所,供兄弟单位到本地出差的人居住,这金陵梅真是胆大妄为!”
  
  龙飞道:“不可轻敌,敌人的动作太快,老孙头的尸体明明被医院的急救车拉走了,怎么会这么快就拉到这里?敌特这是想借此杀杀我们的锐气。”
  
  一会儿,局里来人来车拉走了金陵梅和老孙头的尸体。
  
  蔡若媚、白薇现在藏在何处?黄妃、老蔡又藏在何处?
  
  当龙飞、路明找到孙富贵后,他说他随急救车开到铁路医院以后,把老孙头的尸体送到太平间,办理完手续以后他就乘公共汽车回来了。
  
  敌特把老孙头的尸体藏匿于路明居室的目的何在?是震慑我特工部门,还是借此炫耀他们的快速手段和神秘行动?
  
  金陵梅藏于路明居室的隔壁,都捕捉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金陵梅和金陵菊都是蔡若媚精心培养的特务,他们本是男身,却在一定程度上变性,用来迷惑我特工人员,如今她连折两员大将,她能罢休吗?
  
  这时,北京来电,要求加快破案过程,尽快粉碎梅花组织的阴谋,将敌特一网打尽,力保毛主席及中央首长的安全。
  
  龙飞感到责任重大,他紧皱的眉头就像一个铁疙瘩。
  
  路明见龙飞愁眉不展,晚饭又没吃,心内着急,他怕拖垮龙飞的身体,于是转移话题:“龙飞,我给你说几个笑话吧,解解闷。这故事说的是,张生是个书呆子,有一天邻居家失火,邻居大嫂一边救火,一边对他说:‘好兄弟,快去找找你大哥,就说家里着火了!’书呆子整整衣冠,踱着方步出门去了。走到街上正见邻居大哥在下棋,他连忙一声不响地走了过去,专心看下棋。过了大半天,一盘棋下完了。邻居大哥才发现张生,忙问:‘兄弟,找我有事吗?’张生忙说:‘哦,小弟有一事相告,大哥家里着火了!’邻居大哥听了大惊失色,责问:‘你怎么不早说呢?’说完,拔腿就往家里跑。跑到住处一看,房屋已烧成灰烬,老婆也已烧死,就连隔壁张生家也烧掉一多半。这时,书呆子张生慢慢悠悠回来了。邻居大哥见到他,扯住他说:‘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呢!’张生见状,作了一个揖,慢条斯理地说:‘大哥息怒,岂不闻古语云:观棋不语真君子吗?’”
  
  路明见龙飞没有什么反应,又说道:“龙飞,我再给你说一个。县官、学官、营官的三位夫人在一起,谈论着她们的丈夫尊贵的称呼。县官夫人说:‘我家的老爷是翰林出身,人家都称他是文林郎。’学官夫人接着说:‘我家老爷的出身也不赖,人称职修郎。’营官夫人抹抹嘴,喜滋滋地说:‘许多人都管我家老爷叫黄鼠郎(狼)……’其他两位夫人都大吃一惊,急问这个称号的来历。营官夫人说:‘他每次到乡间巡察,都带了许多只鸡回来!’”
  
  路明见龙飞还是沉默不语,便说:“龙飞,你博学多才,博闻多记,解放前又在南京上大学;我初到南京,南京的历史地理还不太熟,为了今后便于工作,你能给我讲讲南京的历史吗?我看书,看多了有时还头昏脑涨的。”
  
  龙飞笑着望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地开了腔:“有句话叫‘金陵自古帝王州’。从公元三世纪到六世纪,是中国的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国的南方政权凭借长江天险,同北方对抗,选择这个虎踞龙盘的南京作为首都。南京东距长江入海口直线距离约三百公里。沿江一带有龙潭山、栖霞山、鸟龙山、幕府山,这些山多是悬崖峭壁,临江而立。幕府山的东北端有一座突出江边三面环水的石矶,好像一只凌江欲飞的燕子,称之为燕子矶。钟山站立在南京城东,平地突起,像一条巨龙盘结在南京之东。三国时的诸葛亮称钟山龙蟠;钟山北坡石岩出露,坡度较陡,在阳光照射下,略带紫色,所以又称紫金山;南坡建有中山陵、明孝陵、灵古寺等。在春秋战国时期,现在的南京地区称为吴头楚尾,即吴国的西缘边境,楚国的东缘边境。在汉末军阀混战中,这里经孙权的治理,俨然成为国际性都市。‘王浚楼船下盖州,金陵王气黯然收。’东吴到孙权之孙孙皓手里已是政治腐败,崩溃瓦解了。东晋时期,这里形成王导、谢安两大官宦士族,唐代诗人刘禹锡曾有诗句:‘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以寄托今昔之叹。南北朝时,这里成为中国的第一大城市,人口超过百万人,梁武帝晚期,招来‘侯景之乱’,导致衰败不堪,人口只剩下百分之一二。北宋时这里改为江宁府,王安石曾三次担任江宁府尹,晚年定居这里,中山门内有半山园,人们经常看到这位老者骑着毛驴到钟山宝林寺读书吟诗。南宋时,岳飞在牛首山大败金兵、韩世忠梁红玉夫妻在黄天荡大败金兵,从此金兵有一百余年没敢过长江。明太祖朱元璋以开封为北京,应天府为南京,南京之名即由此而来。公元一三七八年决定建都南京。公元一八五三年太平天国的军队攻取南京,定为首都,改称天京。公元一八六三年曾国藩的湘军攻下雨花台,第二年清军攻入南京城,天王府等付之一炬,城里大部分民房也在七天七夜的大火中烧毁,文物古迹,荡然无存!天王府里仅存一只石船!”
  
  龙飞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激动,显得口干舌燥。路明赶紧递给他一杯茶水,龙飞一饮而尽,清清喉咙,又说下去:“公元一九一一年爆发了辛亥革命,一九一二年元旦,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宣誓就任临时大总统,并定都南京。可是仅三个月,孙中山被迫交权给北洋军阀头子袁世凯。一九二七年蒋介石背叛革命后在南京成立由他个人操纵的‘国民**’,此后除了一九三七年到一九四五年抗日战争时期,曾将首都迁往重庆八年外,直到一九四九年南京解放,国民党建都南京共十四年。”
  
  说到这里,龙飞气愤地说:“一九二七年南京人口不过三十七万人,到一九三六年人口增加到近一百万人。日军攻陷南京,实施大屠杀,杀死三十多万人,这是中国人的奇耻大辱啊!”说到这里,龙飞淌下了热泪。
  
  路明说:“当时国民党有几百万军队,可是竟打不过小日本鬼子。”
  
  龙飞又呷了一口茶,“这就是腐败啊!当时的国民党军队没有几支队伍能打仗!”
  
  这天夜里,龙飞正倚着床头看书,忽见楚家的炊事员老蔡浑身血污地走进屋来。他毫无表情,胡须满面,头显得更加臃肿。
  
  龙飞放下书,赶紧到枕头底下去摸手枪,可是手枪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老蔡忽然笑了,露出一嘴黄牙,眼睛眯成一道缝。他扒开头皮,掏出一柄****,对准了龙飞……
  
  龙飞想下床,可是双腿却似千钧重,脚步移不开。
  
  老蔡说:“我就是你要找的梅花党!”他扣动扳机,子弹射了出来。
  
  龙飞眼睛一闭,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老蔡不见了,屋内亮着灯,他手里拿着的书掉在地上。
  
  原来这是一个梦。他睡前忘记关灯了,拿着书就睡着了。
  
  他穿上拖鞋下了床,走进隔壁的房间。屋内漆黑,他开了灯,看见路明睡在床上,一条腿踢飞了被子。他替路明盖好被子。
  
  路明睡得正熟,还打着轻轻的鼾。龙飞笑着望了一下这个年轻的战友,关了灯,走出路明的房间。
  
  厨房里亮着灯。他忘记刚才厨房的情形了。小客厅的东侧是龙飞的卧房,西侧是路明的卧房,厨房在过厅的西侧,卫生间在它的对面。
  
  厨房的门开着。谁在厨房里?龙飞悄悄走近厨房。
  
  他忽然想起忘记带枪了。于是回到自己的卧房,从枕头底下摸出枪。他右手持枪,一步步挨近厨房。
  
  昏暗的灯光下,他忽然看到妻子南云正在炉前炒菜,南云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薄毛衣,一条蓝色的布裤,腰际围着一条蓝底白色碎花的围裙。她梳着短发,脸上泛着微笑,两个酒涡颤动着,右手挥动铲子正在炒鸡蛋西红柿。
  
  “南云,你……怎么……来了?”龙飞激动地大叫,情不自禁地冲上前。
  
  要是在平时他会拥着南云,轻轻地吻她那温热的脸蛋;她的脸庞总是泛着青春的红晕;她的身材也是这般匀称,身体软软的。
  
  “南云!”他又一次叫道。
  
  南云转过身,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纯真、稚气的微笑。
  
  “南云!你来了!”龙飞又一次叫道。
  
  叫声吵醒了路明。路明以为有情况,下了床,穿着一个大裤衩和背心就冲到了外面。
  
  “龙飞,你在干什么?”路明见龙飞那副冲动的模样,感到十分奇怪。
  
  “南云……”龙飞转过身,发现了路明。他再一回头,南云不见了。
  
  南云消失了。厨房里依旧亮着灯。路明走进了厨房。
  
  “什么南云?你想老婆想疯了吧?哪里有嫂子!”路明嘟囔着。
  
  “我刚才明明看见了南云……”龙飞似是自言自语。
  
  路明扶龙飞坐到沙发上。
  
  龙飞说:“我看到她给我炒菜,是鸡蛋西红柿,好香,好香啊!”
  
  路明说:“这是一种幻觉,说明你想她了。”
  
  “奇怪,真是奇怪!”龙飞说道。
  
  路明说:“你这一折腾,我也睡不着了,你能不能给我讲讲嫂子的故事,你们的故事?……”
  
  龙飞笑道:“说起来话长,南云是当时南京地下党老党员南振发的女儿。一九四八年当时我在南京中央大学新闻系读书时,南振发是我的接头人,他当时的公开身份是送牛奶的工人。老南的性格十分古怪,不爱说话,面无表情,看起来敦厚倔强。”
  
  一九四八年的南京城,一个漆黑的夜晚,枪声大作。龙飞踉踉跄跄地穿街过巷。他的背后,军警、特务尾随追来。
  
  龙飞跑到一个独院门口,用力敲门。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谁?”
  
  龙飞说:“为了新中国的到来。”
  
  里应:“时刻准备着。”
  
  门开了,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戴着一副眼镜,他就是南云的父亲,中共地下党员南振发。
  
  龙飞迅速闪进门,南振发将门闩上。
  
  龙飞说:“南先生,你快走,党内出了叛徒,组织上让我通知你赶快转移。”
  
  南振发说:“城里认识我的人太多……”
  
  后面追赶声渐近,枪声大作。
  
  南振发说:“我还有一批文件需要处理,你赶快走吧。”
  
  这时,西厢房里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红润的面孔,现出朴素的气质。她就是南振发的女儿南云。
  
  南振发说:“这是我的女儿,刚从乡下来。小云,你赶快跟龙先生走。”
  
  龙飞一阵犹豫。军警、特务们在使劲敲门。
  
  南振发怒喝道:“快走!这是党的命令。”
  
  龙飞和南云向后院跑去。
  
  南振发跑回屋内,拿出一支手枪,又从书房内找出一些文件,燃烧起来。
  
  军警、特务们撞进门来。
  
  南振发向敌人射击。一片激烈的对射。南振发身中数弹,看到文件已燃尽,露出欣慰的笑容,倒下了。军警、特务们冲进屋内。
  
  特务头目说:“这个**好顽固。”
  
  特务甲说:“他好像还有一口气。”
  
  特务头目说:“共产党越剿越多,也不用要活口了,把他钉在墙上!”
  
  几个特务架起南振发,靠在墙上,特务乙找来铁锤和铁钉。
  
  南振发浑身是血,气息奄奄。
  
  特务头目问:“南振发,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说的?!”
  
  南振发义正词严地说:“共产主义是不可战胜的!”
  
  特务头目冷冷地说:“可惜你看不到这一天了,给我钉!”
  
  特务乙照准南振发的脑门狠狠地钉着……
  
  小巷深处,龙飞拉着南云拼命飞奔。
  
  南云感到一阵不祥的恐惧。她猛地站住,往回跑去,大叫一声:“爸爸!”
  
  龙飞拦住她,她昏倒在龙飞怀里……
  
  半年后的一天下午,苏北山区一片苍茫烟流,白云飘荡着,给山峰罩上了神秘的色彩,苍松、翠柏、怪石、庙宇,变得若隐若现。
  
  一个骑在牛背上的小牧童吹着短笛,笛声凄凉、委婉,龙飞在逶迤的山路上行走着。
  
  阳光给山峦涂上了一层奶油般的黄色,一朵蓬蓬松松的云彩,在天际间浮动,徐徐飘去……稀松的树林中,传出些倦了的鸟声。
  
  山间小道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红点子,飘飘悠悠而来。原来这是南云,她身穿红布衫,翠裤,踏着清脆的步子。她小巧玲珑,白如珠玉的瓜子脸上,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闪烁不停,鼓甸甸的胸脯一颤一颤的。她身裹红衫,头戴头巾,如一团红云,仿佛置身云端,轻飘飘的。她那一双黑亮的水银一般的大眼睛,露出令人销魂的笑容。
  
  龙飞看到她,一阵触电般的颤抖。他大声唤着:“南云!南云!”
  
  南云也发现了龙飞,大喊道:“龙飞哥!”
  
  跑近的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龙飞拽着南云转了个半圆形,问:“你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我采点野花,你呢?”
  
  龙飞笑道:“姑娘就是爱花。”
  
  南云问:“你从哪儿来?娘在家烙饼子呢,她弄了点咸带鱼,说炸着吃。”
  
  龙飞咂吧咂吧嘴:“太好了,我好长时间没闻腥味了。”
  
  南云咯咯笑着,说:“我看你呀,是属猫的。这天好热,衣裳都沾在身上了。那边有条小河,咱们弄点水喝。”
  
  龙飞牵着南云的手,飞也似的跑着。两人来到河边。南云望着清湛湛的河水:“怎么喝呀?”
  
  龙飞说:“你揪住我,我用手捧给你喝。”
  
  南云揪着龙飞,龙飞将身子探进水里,用双手捧着一掌水。
  
  南云说:“唉,有点儿像猴子捞月。”
  
  龙飞尽情地喝着。
  
  南云说:“你这个讨厌鬼,你怎么先喝了?”
  
  龙飞捧着一掌水,来到南云身边,说:“喝吧。”
  
  南云贪婪地喝着。她喝完,龙飞双手紧紧贴在南云柔润的脸蛋上。
  
  南云俏皮地一撅嘴:“龙飞哥,你占我的便宜。”
  
  “谁叫我是你哥。”
  
  南云说:“我娘可是你干娘。”
  
  龙飞笑道:“干娘也是娘。”
  
  南云说:“龙飞哥,我给你唱支山歌,你爱听吗?”
  
  龙飞点点头。
  
  南云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清亮亮的山歌。
  
  龙飞说:“我一听你唱的歌就心跳。”
  
  南云笑了,脸上像绽开了一朵山花。她说:“瞎说!我听听看。”她伏在他的胸前听着。
  
  南云望着清湛湛的河水,说:“龙飞哥,这天太热,我想在河里洗个澡。你不许偷看,帮我看着点人。”
  
  龙飞说:“这荒山野地,哪有什么人?”
  
  南云说:“万一有个放羊的、砍柴的呢!你可不许偷看。”
  
  “要偷看,瞎我的眼睛。”
  
  南云笑着说:“我考考你的功夫,你呀,到那山壁跟前做一个倒立,什么时候我说完了,你就什么时候停止。”
  
  龙飞点点头,说:“好吧。”他来到对面山壁前,做倒立状。
  
  一会儿,传来了哗哗哗的水声。
  
  南云说:“不许偷看。”
  
  龙飞面红耳赤,说:“我没偷看。”
  
  水面上浮起南云的脑袋,她快活地戏水。
  
  龙飞双手有点打颤儿。
  
  南云说:“行了。”
  
  龙飞已是气喘吁吁。
  
  南云说:“够意思,今晚我请你喝酒。”
  
  一抹晚霞斜倚在村子的西侧,河上的老柳歪歪的,梢头挂着点儿光彩。河里没有多少水。几个光腚的孩子正在戏水;河水发出一些微微的腥味,河面上漂浮着小水泡。
  
  南云家院子很清雅,挂满丝瓜的篱笆上,晃动着绿油油的叶子;炊烟袅袅地从北屋屋顶上飘起。院内石桌上放着一碟腌黄瓜、几个烧糊了的老玉米、一摞刚烙的贴饼子。
  
  南云娘正在灶台前忙活,灶旁放着一碟咸带鱼。
  
  南云挎着花篮,龙飞背着一捆柴火走进院子。
  
  南云说:“娘,我们回来了。”
  
  南云娘用抹布擦擦手,走出屋。她说:“龙飞来了,干娘昨天还念叨你呢!云儿,快弄点水,让龙飞洗把脸。”
  
  南云撅着嘴说:“娘,你就心疼他,重男轻女。”
  
  南云娘笑道:“你也是半边天,塌不下来。快,都进屋歇歇,我去炸咸带鱼。”
  
  南云娘进屋,来到灶台前炸鱼。龙飞走进西面一间小屋,他喝了一大缸子水。
  
  南云说:“快洗把脸。”
  
  龙飞来到院里,接过毛巾,洗了一把脸。南云拿来碗筷,麻利地摆好。
  
  南云来到娘身边,说:“娘,我来帮你。”
  
  南云娘说:“你弄点老咸菜疙瘩,龙飞最爱吃。”
  
  龙飞坐下来。南云用筷子拌着小葱豆腐,说:“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龙飞问:“酒呢?”
  
  南云神秘地一笑:“娘不让你喝酒,晚上,我陪你喝。”
  
  南云娘拿着一碟刚炸的咸带鱼出来,她说:“你们又说什么悄悄话呢?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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